燕翎的手猛地一松,那股有形的压力骤然消散,也让赵绣的身体失去支撑,跌回榻上。他仓促地转过脸,伏着身子,剧烈地呛咳起来。
燕翎温热的手放在他的背上,像是安抚一样地轻拍着,让他别怕:“是你与赵绸救了孤,你们的恩情,孤不能不记得。孤希望你知道,那日来的无论是赵绸还是你,孤都很高兴。”
赵绣却还是依旧痛苦地咳着,咳得那样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燕翎见状,眼底的虚假柔情彻底消失不见,皱起眉头,语气带着一丝不耐的关切:“又咳起来了,来人,进来侍候你们主子服药!”
第8章
这些日子,燕翎时常来看他,赵绣以身上有病气推辞了几次,但终究拗不过他。好在燕翎顾及他的身子,也未曾再有什么过激之举。于是赵绣的病反反复复,终于好了起来。
成朱为他梳洗,看着镜中那张苍白的面容,不禁叹气道:“公子这次可真是遭罪,眼瞅着便瘦了这般多。”
赵绣盯着铜镜中的人,自己都感觉有些陌生:“不成想一病便憔悴了这许多,本来就不如人,如今更落人下风了。”
成朱道:“不过是气色不好,养养就好了。陛下赏赐了这么多的东西,公子还怕什么?”
赵绣试探性地向镜中人投去一个浅笑,又感觉这张消瘦的脸透出苦相,不伦不类,不禁心中烦闷,并不答话。
成朱又道:“其实昔日在赵国,陛下和公子,也算是颇有情分。既来之则安之,公子不必急于一时。”
赵绣轻轻一叹道:“情分是最容易消磨的东西,等想用它的时候,就发现早就消失的一干二净了。”
成朱叹气道:“怎的如此悲观。”又压低了声音,“旧日情分,旁人不知深浅,但成朱跟在公子身边日子久,是看得明白的。在赵国那些年,您与绸公子对陛下多有照顾。奴婢总觉得,虽然陛下现下看着冷若冰霜,一颗心却热着呢。”
提到赵国,赵绣的心中突然涌现一丝悲凉,只是未曾表露出来。
“成朱,如今已是春天,冬天的雪早就化了。从前的情分,是断断不能指望的。他如今已是一国之君,而我不过是赵国送来的阶下囚,仰人鼻息才能苟活。”他说这话时,语气极轻极淡,抬起手,指着镜中自己凹陷发青的眼窝,“这副模样,如今连自己看见都觉得厌烦,再过几年,还能指望谁来垂怜呢?”
成朱看着他的面容,不禁一笑,“公子这便纯粹是杞人忧天了,奴婢可以发誓,您这般孩子气,明明青春正好呢。”
恰在此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门外。成朱的说笑便戛然而止,人也像一只受惊的鸟儿一样收了声,缩头缩脑得张望。
门很快被推开了,是燕翎走了进来。见赵绣正坐在铜镜前,不由含笑问道:“今日身子好些了吗?”
他有意显得亲近,免了众人行礼,只与赵绣闲话家常。
“托陛下的福,已经全好了。”
燕翎久久地凝视着他,而后轻声一叹,道:”或许是因你在这的缘故,孤最近总想起在赵国的事。”
赵绣轻轻地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燕翎道:”都有。”他将手放在赵绣的膝上,”说来也蹊跷,在赵国时,你就是这么个寡言的性子,让孤难以亲近。如今,看着你,却有些让人心疼。”
赵绣道:”臣自幼便不得父母欢心,想来也是生性孤僻的原因。如今幸得陛下垂怜,留在燕国,往后不必担惊受怕了。”
燕翎道:”你心思细,之前孤总说你不如赵绸,是不是让你多想了?”
赵绣低低道:”多想什么?陛下也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可见是事实罢了。”
燕翎道:”孤这么说,不过是昔日在赵国时,赵绸帮了孤许多,孤与之更为亲近。至于你,自然也有你自己的好处。”
听了这话,赵绣的心颤了颤,像含苞羞怯的花朵般带了些忸怩的情态,含笑道:”那依陛下之言,臣的好处在哪里呢?”
燕翎见状,又想到那夜赵绣替他掌烛,乌发垂落的风致,不由觉得有些心动:”你……你总让孤想到旁人。”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