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汀还想问些什么,又枝便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翻身躺下:“好了,我要睡了,要杀要剐随便吧,你那朋友们一会便会找过来,你就和他们回去吧。”
就这么把后背露给敌人了?阿汀正讶异着,便听到一句话伴随着轻轻的叹息自那黑色背影传出,又像是梦中呓语。
“今春短,来年又一枝。”
他说的也不错,不出一个时辰,便见九渊与花川一同找来。
一见面,九渊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煞有介事的对着阿汀道歉,郑重说着:“抱歉,我要给他放走。”
阿汀起先愣了一瞬,随后恢复往常盈盈笑眼,脆声应道:“好呀。”
反而是花川,震惊地看着九渊许久,却依旧站在他身后不发一语,似乎对他来说,殿下想放走鬼王是很离奇的事。
还是说,是因为这是他所想……
这个更为离奇的想法一经出现,便被花川狠狠扼杀在摇篮里。他在心底嗤笑着自己,痴人说梦,怎么可能呢。
天还没亮的时候,修竹便在一片暗处发现了阿汀的踪影。
遥看见一抹光亮,阿汀一手提着一盏灯,另一边扶着摇摇欲坠的九渊。见了修竹,便开始撒娇呢喃起来:“小蛇蛋……阿汀为了救我,和鬼王打起来,受伤了,叫鬼王跑了。”
九渊深垂着头,折服于阿汀这临场发挥的演技,又恐自己露馅,只能紧捂着腹部一片血迹,装作一副要昏不昏的模样。
和九渊预想的一般,修竹看了看九渊,一副厌恶至极的模样。
不过也从阿汀手中接过她盛九渊,飞快的向着五重槐园赶回去。
才刚到了三重,九渊便直直坠倒在地,脸色苍白如纸,这可真真的吓到了阿汀。
“阿渊……阿渊……”她惊慌地摇着地上的阿汀,无措地看向修竹,修竹依旧一副黑脸不满的样子。
“天水。对了,天水。”阿汀灵光一现,“先把阿渊送去天水,暂且能挺过一阵,我们再去五重也不迟。”
修竹刚要从阿汀手中接过烂泥一样的九渊,便被阿汀拒绝。
“小蛇蛋你在这里等我哦,女孩子嘛,非礼勿视。”
她笑着说完这句话,反而是修竹那一副要死不活的脸色忽地涨红,扭头去看向别处,点头应下。
离开了修竹的视线之后,九渊很自然的从阿汀身上离开,抻了个懒腰快步向前走去。
阿汀终于松下一口气:“刚刚真是吓到我了!你怎么一下子脸色就不对了。”
九渊耸了耸肩,轻松道:“我也想演一下嘛。”
阿汀心中佩服,朝着她竖起了拇指:“果然是阿渊,演戏也这么好!”
行至天水门前,花川正等在那里。
阿汀知趣的退后两步:“人我送到咯,天亮之后你可要好好的把我们阿渊带回槐园。”
花川点头应下,阿汀也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了,往常总是一副笑着的模样,怎么这几天就跟吃了黄连一样苦巴巴个脸。
阿汀走后,九渊与花川一齐向无名山赶去,借着浓郁夜色,站在崖边,将手中的风师囊掷了下去。
碰巧落到半空时,这个假风师囊便丧失了效用,又枝凭空落下。
潜伏在山间的重耳似有所感,迈着沉重的步子跑来,赶在又枝摔落在地前,稳稳地接住了他,口中发出难听至极的呜咽声。
又枝费力睁开双眼,摸了摸重耳乱成一团的鬃毛:“别哭了,我又不是死了。”
重耳张开嘴,撒娇一般舔着又枝的脸,又枝皱起眉,很想说它的口水太臭了,可是浑身疼就懒得说了,舔就舔吧。
如此,便能悄悄回去了。
他抬头看向上方,花川依旧站在崖边,久久地注视着他。
他摆了摆手:“回去吧,花川。再见了。”
我承载着无数的仇恨与恶意而生,压在我身上的是蜉蝣撼大树的重任,一入夜便有无数双眼睛死盯着我不放,叫我记住,记住。
花川。你也是一样的吧。
我一直不知道我活着有什么意义,为什么偏偏是我,置之死地而后生。
如果这种生是没意义的,那为什么要让我这么痛苦的活着。
为了远方族人呼唤的声音,我要复仇,我要复仇,我要杀尽天上人。
可是。
为什么你和我不一样呢?
他每每这么想,越想越恨,越想越怨。
可不知在什么时候想通了,可能是槐园细雨绵绵,花川将他推出檐外的时候,他已经当了这么多年的鬼,好久不知道雨落下是什么样的触感了。
也可能是午夜惊醒时,看到眼前轻薄结界流下的安神香。
可能……他并不是恨,而是妒忌吧。
“回去吧。”他再次招手,坐在重耳背上扬长而去,消失在密密麻麻树林之中。
回到你光彩的人生中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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