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越来越小,北侯川觉得背上越来越轻。
“可以带我去灵泽看看吗……我会乖乖听话,再也不弄脏你的衣服了。”
背上小人儿自言自语似地呢喃,松开手,身子向后仰了仰。
北侯川额上浮出层层细汗,每跑一步,膝上都传来锥心刺骨的疼。他托着希格尔向上提了一提:“抓好,别松开。”
“好。”
这声应答虚弱至极,希格尔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
跑出幽长溶洞,穿入一片竹林。
他身影焦急,在翠竹间穿梭,不敢放慢一步,踉跄了数次,四下望着有没有人。
有没有人,有没人能救救希格尔。
一身白衣破烂不堪,膝上血污一片,脚下全是洞中的淤泥。
此刻,北侯川耳边忽然浮现出那日巡游前,天师在金辇旁叹气道:“一个殿下,狼狈不堪,何至于此呢。”
看见姜天师的愁容,哪管他在哪嘀咕什么,金袍玉冠的太子殿下神气地踏上阶梯,回头对他笑道。
“天师瞧好了,看我是如何颠覆你口中的天命。”
少年白衣,一腔顾勇。北侯川竟有点怀念那些个时候。
他不记得是如何跑出来,跑到哪里,一遍遍呼唤着背后的小儿,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希格尔已经没了声息。
刘山躲藏在翠林坑中,见了来人,出来迎,张望许久他身后,开口问:“花兄……”
他轻轻给背后的希格尔放下,刘山见状,收回了满腹焦急。
翠竹疯长,直冲天日。
破碎日光拥挤着落下,映在希格尔稚嫩面庞上,北侯川第一次清楚地记住他长什么样子。
他太过于瘦弱,浑身骨架小极了,一张小脸却还有点胖嘟嘟的,浅褐色的瞳仁在阳光映衬下更为漂亮。
日光太刺眼了,北侯川拂过他的双眼。
不是他口中灵泽那些山水毓秀,也不知道这个小孩儿能不能喜欢这里。
刘山心情复杂,来回瞥着四周情况,还是忍不住打断他的动作:“花兄,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追来了,还是快走吧。”
他却好像没听见,固执地用一把破剑挖着坑。
刘山焦急踱步,最后还是心一横,自暴自弃似的用仅能动的一只手帮着他挖。
沾着泥土的长剑打在他的手背上,刘山顺着剑看去,执剑那人一双眼冷气森然,直直看向他,全然不似窟中那时和煦。
好似无尽高处之神佛,睥睨世人,冷眼凝视着人类自相残杀之闹剧。
帝王之……威。
北侯川自嘲似一笑,目光也落寞下来,一扫方才阴霾神态。
“刘兄是写字的手,不宜做这些,我不会写赤乌文,帮我写些祝福话吧。”
刘山痴痴点头答应,回过神来,竟发觉自己暗自松了口气。
“灵泽将发兵,一举攻城。”
刘山浑身打了个激灵,甚是怀疑自己听错了,一颗心直提到嗓子眼。
他说……什么……?
北侯川依旧机械重复着挖坑的动作,并不抬头理会对面的人是个什么反应。
刘山手腕颤抖,目光却缓缓从地上泥土移到北侯川的脖颈。
第53章
“陛下,老臣以为,当前金都灾情严重,百姓流离失所,哀嚎遍地,宛如炼狱,最要紧应是开粮仓,救灾民,振其家……”
话没说完,那臣子瑟缩着,看向丹先生方向,见其皱着眉,一脸不耐烦神情,赶忙闭了嘴退下。
高堂之上的陛下好似第一次听,围墙外竟是如此凄惨,站起身不禁问出:“如此?当然是救人为先!”
说是如此,他该怎么做……只知晓救人,可有什么办法是最立竿见影的。
卫明宽看了一眼如松般站在他身旁的丹先生:“先生以为如何?”
丹先生狭长凤眼微眯,揉了揉眉心,嗤笑一声,话却不近人情。
“夸张。伤亡不过寥寥,殿下无需挂念。”
“可……”卫明宽看向台下,一众臣子皆是默许,方才进谏的那个,也是微微抬了下头,而后垂头不语,不再反驳。
“殿下,您是赤乌国脉,不过区区几个金都百姓,无需挂齿。您要分清什么为重。”丹先生极近温柔的笑着,语气却是不容置喙。
卫明宽想再说些什么,却想不出如何辩驳。
他在这龙椅宝座一日,赤乌举国便安心一日。先生是这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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