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顾依音才从这里出来,让车夫驱车:“回娘家。”
珍珠在旁边纳罕,觉得顾依音忽然变了,比原先……更勇敢,似乎坚硬了不少。五娘子当初出这主意时,顾老夫人曾经担忧对小姐刺激太过,却没想到小姐真的如五娘子所谋算一般振作了起来。
回到顾家,顾老夫人见女儿回来,很是欢喜,听女儿说了这些事之后也极其宽容,没有问任何原因就让她休息:“苦了我的儿!只不过别怕,有娘替你撑腰,天塌不下来,看你气色不好,好好睡一觉,明早儿起来又什么事都没有了!”
顾依音忐忑等着责骂,或者母亲唠叨一句“早就说过”之类的话,可是半句责怪都没有,这让她眼眶反而发酸,她忍住眼泪疲惫回了房。
等第二天醒来,她只冒出一句话:“娘,我要和离!”
顾老夫人一大早就接了这么个喜讯,差点被端住茶杯,不过转眼就笑道:“好!”
没想到自己苦口婆心劝了那么久女儿都没改变,只让五娘子给
明确表态支持:“这样的畜生,不能跟他过了!爹娘给你做主,咱们与他和离!”
既然定下来和离,顾依音索性连家都不回了,交给家人处置。
李生第二天才想起回家换衣裳,可一进家门就愣神了:家里早已四壁空空,搬运得干干净净。爹娘见他过来赶紧迎上来,焦急发问:“你去哪里了?你娘子要与你和离呢!女儿和她陪房都带走了,家里的东西更是搬空了!”
顾介甫与三老爷出面,先寻里正佐证,叫管事在门口对着嫁妆单子搬,搬完后还不够就将李家触目所及的东西都搬走了,甚至还跑去李家碾米行,将铺子里的东西也搬空了,还放出话来:李生这月的薪俸也不用领了,直接被顾家拿走了。
李生想去求妻子回心转意,想求女儿说动岳父和妻子,谁知连顾家的门都找不到在哪里。
李家急着要告官,顾介甫的管事冷笑一声,先拿出一份证据清单:原来这份单子上有李生贪没妻子嫁妆、欺诈、不忠等罪证,足以让李生身败名裂。这些可都是顾依音跟小香爱商量,从她那里得来的好处,当然顾依音也承诺了一定会和丈夫和离,给小香爱腾出地方来。
管事慢悠悠问他:“我家老爷不想将事情做绝才保留了你的小吏职位,若是惹恼了顾家这份清单递到你上司那里,只怕你这份职位不保不说,还要吃官司。”
李家人集体吓得面色煞白。
说到底他们家就是寻常小商户,仗着顾家的权势和顾依音的嫁妆这几年看似翻身,但脱离了顾家他们什么都不是,在这京城还不是个蝼蚁一样的存在?
当下连什么都说不出来了,赶紧写了和离书,并在和离书上写明了男方过错,至于嫁妆也赶紧如数奉还。
顾依音的嫁妆里头,一部分金银首饰和古董字画都直接讨要回来了,另一部分花掉的分红和银钱也被李家被迫折算成了等价的银钱送过来。
本来李家还想在犹豫一会,却被管事冷笑:“我看着丑事抖露出去,直接送李少爷进牢房里如何?”
说到牢房李家人顿时哑巴了,他们自己亏心事做多了,半点都不敢进牢房,只能乖乖签字画押。
李生苦闷无比,连着失魂落魄了好一段时间,但想到接下来还能哄骗下一个高官的女儿就又振奋起来:说不定是命中注定要他独身好结交下一份姻缘呢。
他到底还惦记着小香爱,凑合着收拾了家里的财物,将小香爱脱籍迎进了门。
听说小香爱进了门,施展手段,先是巧舌如簧,暗示自己有大笔奁产傍身,哄得李家父母给她抬举成了正经填房,随后又生了个大胖小子,从此彻底与过去挥手告别,成为了她梦寐以求的良家妇人,在李家站稳了脚跟。
不过小香爱也不傻,眼看公婆打算侵吞自己资产就设计挑唆李生分家,李生早就不耐烦父母管束,这计策本来就暗合他心意,于是他赶走了爹娘。
又过了半年眼看孩子大了,小香爱就哭哭啼啼说要和离。李生还惦记着她的奁产来给自己买官呢!可小香爱哪里是任人宰割的性子?她当初拜了些同为妓女的干姐妹,寻了些人来,挥舞拳头对李生,李生被气吐了血,但被妓女的义兄暴揍半死,只能画押。
他病重,半夜起来喝水跌了一跤,但因为身边仆从早就走光了,因此无人发觉,待到几天后他爹娘察觉时,李生已经尸首都硬了。
顾依音能幡然悔悟,顾老夫人瞧在眼里只觉得老怀大慰,她下半生只惦记儿媳和这个女儿,如今见她能逃脱苦海,不再傻乎乎任人宰割,当真是说不出的欣慰。
当即就开箱寻宝,私下里给五娘子塞了一张房契:“这是正阳门一处小门面的地契,虽然不大,但也抵得上太原府一处两进的大宅子价值,权当我的谢礼。”
五娘子还要推辞,顾老夫人板起脸:“若没有你帮你姑母醒悟,只怕我再多的铺子也要填进李家去,这是你应得的。”
五娘子就收下了这份礼,盘算着等豆蔻回来,跟她一起商量开个什么店。听说豆蔻回家之后就去丈夫边安起了争执,两口子争执不断,冲突不小,希望她处理完之后能安心回京城。
她盘算着自己的事,殊不知顾依音的大归在相熟几个官僚人家里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这天五娘子去米家赴宴时就被人为难了几句。
顾家如今又能在社交场上走动了,二姐夫仍然简在帝心,又有大姐夫这个皇帝的亲表弟兼大红人,加之当初投靠三皇子的官员也不少,因此顾介甫之事也悄无声息过去。
是米娘子的小妹米云心的生辰,米元心与米娘子一样活泼开朗,很快就与五娘子成为了朋友,她过十四岁生辰礼,顾一昭自然也要到场。
当中有位吏部员外郎家的荆如容,觑了眼顾一昭,并在她要落座时不动声色起身,借故要走扇着扇子往偷偷打量她半天。
第104章
这位吏部员外郎家的荆如容,据说是庶女出身,但因着侍奉祖母侍奉得好所以被祖母记在了嫡母名下,成为了名义上的嫡女,因此并不与她们这些庶女往来,以示嫡庶有别。
而且她的奶娘婢女之类常在外面若有若无自夸自己家小姐是“宜男相”,以望在婚恋市场上独辟蹊径。
米云心说完这些后就捂嘴笑,拉扯了顾一昭和六娘子七娘子去园子里看梅花:“京城苦寒,这家居然能让梅花在园子里开放,赶紧去瞧个稀奇。”
米元心是米娘子的同胞妹妹,生得俏皮活泼,如今米家也随着三皇子落败而夹起尾巴做人,米元心就与顾家有了些惺惺相惜的意味,再加上米娘子书信说起过自己在西北结交的好友顾一昭,米元心早就对姐姐的好友心向往之,待见面后见顾家姐妹顾一昭大气、顾星宁擅长书画、顾映宁真诚,就越发觉得投缘,玩了几次就已经视作至交好友。
而顾家几位小娘子也同样喜欢米元心,前段时间顾介甫被皇帝斥责了几句,她们去赴宴其他娘子们就面色各异,唯有米元心仍旧是面色温和,待她们如初,后面对话里也没有流露出怜悯或好奇,一看就在保全她们自尊,是位君子。
几人拉扯着去看梅花,梅花层叠,淡淡梅香在空气里弥散,想要认真嗅闻却又倏忽不见。米元心看了一会梅花诗兴大发,就叫笔墨。
这种宴席里主人家都会特意备上笔墨纸砚,就是为了防止有客人忽然诗兴大发,因此很快就有丫鬟伺候笔墨。
米元心笔走龙蛇铁画银钩写了一首t诗出来,旁边六娘子也来了兴致,叫丫鬟磨墨画《墨梅图》在旁边。
几人说说笑笑,忽然听得隔着矮墙,那头有男子声音赞了一声:“好诗,好画,不过难免单薄。”
原来这园子里有矮墙,主人家借此隔开男女,只不过那边也有些男子来赏花,所以听见了米元心在这里吟诗的动静,不免技痒。
米元心和六娘子对视一样,两人均不服气,米元心更是朗声问:“莫非你写得更好?”
对面就隔空吟诗一首。
米元心想想:的确对面的比她所写要更开阔疏朗些。六娘子却不服气道:“那又如何?肯定是他们男宾那头的花要更高、地方要更开阔,所以对应的诗词也要更开阔些,我们螺丝壳里做道场已经够尽善尽美了。须知蔡琰的《悲愤诗》、卓文君的《白头吟》句句是经典,男人却都只歌颂魏武仁德、司马相如才气,走,不理他们,我们自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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