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倒也不生气。钟鸣鼎食的勋贵与读书科举的书香门第之间彼此有深深的壕沟,根据皇权的需要此消彼长,但并不能联合起来惹得皇帝忌惮,因此互相并不轻易通婚。
当着女儿的面,她自然不好暗示太过,便柔声细语吩咐她下去,自己与心腹念叨遗憾:“可惜,唉……”
“太太不是属意赵家吗?”旁边的郑妈妈看懂了太太的欲说还休,小声问。
太太失笑,她的确先前中意赵家,可是谁家还会嫌女婿地位高呢?
“平嫁或是低嫁倒也无妨,只要二娘子不吃亏才是一门好亲。”郑妈妈眼看着二娘子长大,自然对她很有感情,希望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能有个好归宿。
她也算有点见识,觉得上嫁必吞针,跟婆家丈夫闹起矛盾娘家也帮不上忙,反而多许多憋屈,因此出言阻拦太太。
太太不吭声。崔家与顾家算得上门当户对,她自己嫁给大十岁以上的鳏夫都可以算作低嫁了,可这样就幸福吗?
丈夫长得好,当官爬得高,姐妹们恭维说她没嫁错。
可是丈夫风流性子,就算外面赴宴都要被乐女抛媚眼,他又来者不拒,认为是才子风流佳话。
这些年里自己在老家侍奉公婆,他在外面风流恣肆,听说从福建走时光是遣散的乐女就装了两船,更遑论宠幸过的通房丫鬟舞姬等人。
风流之外,还有前头正妻留下的一对儿女、糟心的婆母、各房复杂的亲眷关系、大大小小的妾室和庶出子女。
她算是看明白了,不管高嫁还是低嫁还是平嫁都难免受委屈,倒不如高嫁,至少能让女儿得到的诰命品级能更高些。
想到这里,太太便吩咐郑妈妈:“去叫厨房挑一篮子石榴沙果,我给乡君送过去。”
【作者有话说】
来啦![玫瑰]
第30章
石榴沙果送过去,乡君却再未露面,外头守着的婢女说乡君年岁大了,精力不济,不愿再见外客。
太太闻弦而知雅意,知道乡君是要深居简出,便叹息了一回自家没有这好运道,便老老实实回府养胎不提。
顾介甫不知妻子在后宅的动向,自己有意巴结京中的贵人,一天到晚献殷勤,想设宴宴请诸人。
然而让他惊讶的是那位司礼监大人王芜对外虽有奸佞之臣的称号,可做起事来有板有眼,认真严谨,非常踏实。
顾介甫惊讶一回便也想明白了:圣上又不傻,难道只会为了忠心就提拔一个蠢货?对方必然有过人之处才能权倾朝野。
想通后他就对王芜更加恭敬,晨昏请安必然亲力亲为,问过王芜大人并无需要后才动身去官衙处置事务和下衙回家。
四姨娘在背后悄悄嘀咕:“老爷若是投成女儿身,只怕府里溜须拍马的状元郎就不是二姨娘了。”
时逢中秋,顾介甫又摆了盛大的中秋宴,要请王大人赏脸来府上赏月。
顾一昭知道这件事后也不得不称赞顾介甫高明,若是中秋节在外头请客,人家不一定稀罕,可若是邀请来府上做客,就由商务邀请变成了家宴,再怎么也透着几分亲近。
王芜一行人果然应下。
有了前面的经验,几个小娘子在后宅筹备宴席也得心应手。何况乡君也叫婢女递过话来,说要简单备一桌江南菜就好,不许兴师动众。
顾一昭和二娘子商量一番,敲定了几个清淡的江南菜式,最主要里面有江南才能吃到的本地菜式,以示郑重。除此之外又再请了苏州本地几个大馆子的师傅过来,每人做各自的拿手菜。
客人说简单是人家知礼,主家总不能也随着就简单上几道菜吧?
将菜单拿去给顾介甫,顾介甫点头称是:“我瞧着不错,不如我们外头的菜式也参详一二。”
他对宴席安排地有自己的想法,也不想在外院安置了:“不如就在蓬莱阁请客,客人进了仪门,坐着船一路欣赏园中景色,一路行驶到蓬莱阁,正好登阁远眺完用膳,吃完后还可以在瀛洲岛布置歌女,歌声琴声远远顺风飘来,正好在月色下有烟波浩渺仙阁登仙之感。”
领导一句话,下属跑断腿。
顾一昭就随同二姨娘等一起张罗:
吩咐仆从将蓬莱阁打扫干净,请当天各处女眷不得随意走动,还要安排护院与王芜的护卫们交接联络工作,更要去外面请歌女来瀛洲提前排练,自己亲自登了蓬莱阁倾听预演情况。
太太看见就吩咐白芍给顾一昭带些血燕黄芪:“好好补补气血,我们小五脸瘦了一圈。”
“莫不是瘦了为见客人好看?”四娘子在旁开口,虽然脸上带着笑,可眼底却带着阴恻恻,“五妹,不是我说,你还是圆润些好看。”
她比顾一昭年长,亲娘二姨娘又更得太太看重,按照她的意思,这回布置宴席除了二娘子外,姐妹间就原本应当由她挑大梁。
谁知太太最倚重元娘子,最信任五娘子,将她这个妥妥的嫡系挤兑到毫无一席之地。
因此话语间就带了自己都觉察不到的敌意,影射顾一昭是要为了在客人跟前亮相而刻意饿瘦了自己。
再联系到太太对二娘子婚事的执着,顾一昭心里警铃大作,忙笑道:“四姐说哪里话?我这几天累得脱力,还想请了母亲恩典,好叫我在客人来那天告个假躲懒呢,姐妹们是知道我的,我平日里最懒怠应酬人,巴不得躺平才好。”
二娘子捂嘴笑:“知道你懒,要不也不会老被夫子罚站留堂了。”
“二姐可不能揭我疮疤!”顾一昭笑嘻嘻去咯吱她,“俗话说得好,骂人不揭短。”
太太狐疑渐散,再一想五娘子如今才几岁?连头上发髻都梳着女童时兴的双丫髻,哪里就有那许多心思了?
想想觉得自己太过好笑:怎得走火入魔了不成?
可转念一想,自己一生痛苦源自所嫁非人,为唯一的骨肉女儿把把关,又有什么可避讳的?
一瞥下头的女儿们,虽然顾一昭一脸懵懂,可三娘子四娘子几个无不满脸欢喜向往之色。
再说这次家宴,说不定有机会能探听到些消息呢,太太便想着将家宴办得更加完善:“请外人进家门到底不便,不如男在蓬莱阁,女在卧波阁,这样坐船时也是分坐两船,登岸也是各占一岛,彼此遥遥相望,又不用互相见面,与礼也合。”
她这么定下后就越发觉得自己主意好:“其余女眷也难免冲撞,就请四姨娘将府中剩下女眷都约束在枕流斋,各院只留下守门的婆子,等宴席结束再出门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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