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去叫府医!少夫人不成了!”
林笙笙身上轻飘飘的,院内梨花簌簌,她被粉白花瓣拽着、绕着,直到北风吹彻,零落黄土。
府医探了鼻息摇摇头,“少夫人思虑过重,久病未愈,本就时日无多,如今气急攻心......”
佩兰死死攥着她的手,“姑娘,挺住啊!公子在回来的路上了!”
林笙笙睁不开眼,昏昏沉沉中手里的和离书压在她手心,叫她抬不起手臂。
罢了,谢辞昼不会来。
林家已然败落,谢辞昼于这桩婚事本就是将就,如今既遣人送了和离书来,又怎么会来见她最后一面?
自少年相识,林笙笙待他若微星捧月,如飞蛾扑火,可终究未得他正眼相待。
三年了,该罢休了。
匆忙脚步声伴着佩兰撕心裂肺的嚎哭中,林笙笙撒开手中和离书,彻底失去力气。
也好。
“这浣花锦可是姑娘精挑细选的,小心着点熏,别靠得太近。”
“佩兰,香丸没了,再添点。”
“我给姑娘绞头发呢,叫白蔻去。”
......
林笙笙浸在热水中,水汽氤氲花香缭绕,她听着熟悉的声音。
白蔻?白蔻不是两年前便放出去嫁人了么?
忽远忽近,林笙笙听得不真切,她缓缓睁开眼睛。
广绣并蒂缠枝插屏边是六角花几,一株幽兰含苞待放,杉木笥上垂着一件樱草色留仙裙,是她少年时爱穿的样式。
她身形微动,浴桶里泛起涟漪,水波微漾推着各色花瓣忽远忽近,香气四溢。
林笙笙怔愣间举起泡在水中的手掌翻来覆去看了几遍。
肌骨莹润,指甲透着健康的粉色,一片鲜红花瓣顺着细腻的手腕滑落,不是病了一个多月的模样......
猛然转身,翻起一阵水花,佩兰连忙重新拿起帕子擦林笙笙的头发。
佩兰歪头看了看,林笙笙一双杏眼清澈纯净,樱唇水润饱满,黛眉微颦,表情有些无措,像一位误入凡尘的仙子。
“姑娘,您这是睡糊涂了?”
有人捧着衣裙笑意盈盈走上前,“公子难得来一次,今日可真是大喜的日子!”
“姑娘,天色已晚,出浴吧。”
林笙笙深吸一口气,幽凉清冷,若雪中寒梅,房中丝丝缕缕绕着的是雪中春信。
她擅香道,少年时得知谢辞昼独爱雪中春信,便日日熏此香,以求得他青眼。
可是到了后来,她困于后院,有时候一连几个月也见不到他一面,渐渐地,也就不熏香了。
雪中春信,已经太久没闻过了。
所以现在是......
她又活过来了!
很可惜,晚了点,是在与谢辞昼成婚后。
看着丫鬟拎起的衣裙,是一件妃色浣花锦罗裙,无数回忆顷刻回笼。
这是她与谢辞昼圆房那日穿的裙子。
大婚当日,谢辞昼与她划清界限拂袖离去,再也没见过她,可是后来不知怎么,忽然有一天要来棠梨居歇息。
林笙笙喜不自胜,早早准备起来,这件裙子便是她费尽心力挑选的。
......
面无表情转过头,林笙笙皱眉暗叹,好巧不巧,竟然是今天!
“姑娘?姑娘?可是哪里不对?”
时间不对、事情不对、心情不对,哪里都不对……
林笙笙站起身,随意披上一件衣裳来到镜前,镜中人气色红润,眉眼纯净天真,嘴角习惯含着笑意,墨发垂坠身后,衬得身段婀娜。
原来从前的自己是这模样。
白蔻在身后捧着裙子问道:“姑娘,可要现在就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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