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姜一副不耐烦样，让何梅一愣。
小老板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哪里会有这种不耐烦的时候。今天来的小姑娘长得漂亮又精致，从头到脚的打扮无一不透露着贵气，说话也很有礼貌，她实在是不懂小老板怎么会这么不待见对方。
她这样的表现，倒是让何梅想起一个人。老板此刻的表情简直和早上那个暴躁的女病人如出一辙。
苏晴从小被教导最多的就是要得体要有风度。她显然没有预料到这次她放下身段主动求和会遇到这样的对待，这和她预期的完全不一样。
“学姐，你怎么能这样说自己呢。我不允许你这样妄自菲薄，你可是咱们首都大学的传奇人物，要说起来，我还想向你多请教请教专业问题。不如这样吧，我这段时间来这里给你当助理跟着你学习，这样咱们的误会才算是真的解开了。”
申姜：“小本经营，招不起人。”
“我可以给拜师费，为了显示我的诚意，价格你定就好，千万不要客气。”苏晴微微一笑，眼底闪过一丝不以为意。
免费且贴钱的助理。
医馆里不知什么时候安静下来，只听见风扇声。
申姜很沉默。梦境中，一开始苏晴想的是来明心堂直接坐诊，在她强烈反对外加违法之下，苏晴被说服先从助理开始干起。可现在，苏晴不仅想来明心堂，而且还自己主动提出来要给她做助理。
仿佛被人强行拉了进度条，与梦境中原有的轨迹强行不谋而合。
想到这申姜脸色一变：“不行！我才疏学浅，你找别人拜师去吧。”
“学姐，你先不要急着拒绝。”苏晴环视一眼四周，慢条斯理道：“我看明心堂都没有什么设备，不如我捐些检查设备给你们，这样一来，你们就是南泽市乃至全国第一家拥有最先进的检查设备的民营中医馆，到时候一定会吸引很多客人过来。”
申姜打断她的畅想，似笑非笑道：“苏晴！一个中医要是得靠西医的那些设备才能看病，那还叫中医吗？”
苏晴的笑脸面具破裂了一秒，不死心道：“学姐你肯定是误会了，我说的可不是抽血、ct那种设备，现在的科技十分先进，机器连诊脉都可以，这都是有研究报告证明可靠性的。”
申姜冷了脸，摆摆手道：“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也告诉你一句实话，你这思想觉悟干不了中医，什么都指望机器，趁早转行吧！我还有很多事要忙，就不送你了。”
申姜转身径直离开，她关上院子的门，越走越快，最后逃也似的经过院子回到房间，仿佛背后有鬼追她似的，生怕染上一点晦气。
何梅忍不住去看女孩，苏晴受不了被陌生人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一跺脚，转身走出了明心堂。
从明心堂出来后，苏晴的神情顿时变了，原本明媚温婉的女人脸上渡了一层寒霜，显得十分不好接近。
苏晴从包里翻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去查查，明心堂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她得让人好好查查，申姜为什么能这么硬气，明明她记得半个月以前申姜已经窘迫到要卖医馆了，现在她愿意送钱送设备，竟然被人扫地出门。
她这辈子就没有在同一个人身上栽过这么多跟头。
苏晴回想起在学校发生的事，脸色十分难看。
……
“哥哥，我都说了这边需要我，我想要留在这里。我不能那么自私地回去……”苏晴举着手机，说话时带着不被理解的无奈。
电话那头的声音里是不满的质问：“你是苏家的大小姐，为什么要跑去那种公立医院给人当牛做马。小晴，哥哥理解你想要救死扶伤的心，但给谁看病不是看？来我们医院看病的人非富即贵，既然能筛选高质量的优质客人，你为什么要……”
苏晴有些难以理解她哥这种完全是商人思维的逻辑方式。
呆在自家医院里当医生，那样的事想想就无聊且没有挑战性。她作为首都大学出来的学生，有自己的骄傲和追求，她希望能像申姜学姐那样被名医梅老看中，跟在他身边学习，在学校留下一段佳话。被无数个像她这样的天之骄子羡慕然后视为目标。
苏晴从小就不缺钱，她也没有要用赚钱来实现人生目标的兴趣。当她第一次听到申姜学姐的故事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自己想要追求的是什么。
在首都大学，中医学院的学弟学妹们或多或少都听过申姜的大名，就算不知道她的名字，但肯定知道她那个一战成名的故事。
首都大学的中医分为两种，一种是本硕博连读制，申姜正是这一种。当时她正念到大五，在大国手梅老的讲座课上，被抽上台上去给病人诊脉。原本梅老只是心血来潮，打算结合学生的实际表现，教大家如何避免走向误区。谁成想无心之举，竟然让他发现了一个天才苗子。原本应该还在打基础的年纪，这个学生不仅诊出了那个病人的脉象，而且很认真地开好了方子给梅老过目。梅老当时就拍案叫绝，说道中医后继有人。后来更是亲自带她出诊了近三年的时间。
有不少像苏晴这样的学生，以申姜为榜样，毕竟梅老这样大国手级别的国宝可望不可及，而只高他们几届的申姜，却是大家都认为伸手能够够得着的人物。而且申姜的身世十分普通，她有个年事已高已高的奶奶，在南泽市的老城区开了一家小医馆。
他们本就是高考学生中最优秀的那一批天之骄子，而苏晴比起这些人又更多几分优越感，苏晴不缺钱、不缺利，她不需要为了一点蝇头小利给病人开贵价药吃回扣，从小到大，苏晴都是被捧在手心的公主。
可惜，随着她的阅历越开阔。她所崇拜的申姜学姐身上的不足也逐渐暴露出来。
比如申姜学姐不知道珍惜机会，放弃了留在首都中医院的机会，偏偏要回到自家的小医馆去继承衣钵。再比如，那天申姜在电话里气急败坏的那一通发泄，让苏晴觉得她也不过是一个容易气急败坏甚至跳脚的普通人罢了。
那天被哥哥挂了电话后，苏晴的导师喊她去办公室。
苏晴知道，导师要跟她说的是有关首都中医院给她的考核。
每年她们系的优秀学生都有去首都中医院规培一年的历史，当年申姜学姐去了，现在她也去了。等到毕业时医院给出考核，学生就能决定毕业后要不要留下来工作的事。
苏晴到现在都忘不了那天的天气，阳光灿烂明媚。
到了姚教授办公室，苏晴难掩激动的心情，脸上明显带起了几分期待又傲然的神色。
“苏晴啊，快进来坐。”
苏晴颇为矜持地乖乖坐下，等待着恩师给出她心目中的邀请。
很早以前，她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天，姚教授会向她抛出橄榄枝，而她也会做出和那位天才学姐截然不同的选择，毕竟她的眼光和格局并不是某些身负丑闻的学姐能比拟的。
是的，在苏晴眼中，申姜那次在电话里的气急败坏是因为那个医闹案可能真的。申姜奶奶毕竟年纪大了，给人治坏也不是不可能。
她含蓄的笑着，一如往常静静聆听着恩师的教诲。
直到姚教授说出那句：“希望你回去后不要忘了学医的初衷，要记住：凡大医治病者，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
苏晴原本早已不耐烦的心情终于裂开了她得体的笑容，她有些不可置信般地抬头望向老师，喉头发涩，有些艰难的问出口：“老师，您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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