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攥着老秀才的手腕,能够感觉到老人的手在颤抖。
他望着大柱哥后背被短刃划开的血口,喉咙似被一块烧红的炭堵住。
三天前还在猪肉铺里挥刀剁骨的大柱哥,此刻浑身浴血却笑出了声,每一刀都砍向离陆寒最近的敌人。
原来最质朴的护道之心,比任何法宝都要锋利。
“裂隙要闭合了!”
苏小璃的惊呼穿透喧嚣。
陆寒转过头,正好看见风铃儿跪在无相子脚下。
她原本雪白的衣襟已被黑焰烧得仅剩下碎布,露出腰间纵横交错的旧伤——那是混沌会用因果丝鞭打的痕迹。
此刻她的指尖渗出银芒,并非之前甩出的半根丝线,而是从心口抽出的整团银网,每一根都细得几乎难以看见,却在虚空中织成茧,将天机裂隙的入口团团缠住。
“你疯了?因果丝抽尽,神魂都会被撕成碎片!”
无相子的黑链再次缠上她的脖颈,这次却被银网挡在半寸之外。
风铃儿抬起头,嘴角的血沫中混杂着笑意:“您说过,混沌的因果只有生灭。可您没说过……”
她猛地拽紧银网,银芒如活物般钻进裂隙边缘的黑雾。
“我能选择自己的灭法。”
陆寒的掌心突然发烫。
那截因果丝在他识海里炸出刺目的光,映出风铃儿的记忆碎片:十二岁被卖进混沌会时,她缩在柴房里数蜘蛛结网;十七岁第一次偷到半根因果丝,藏在贴身的玉坠里;三天前在破庙,她把烤红薯塞给小乞儿时,玉坠上的红绳断了——原来从那时起,她就在为今日之事铺垫。
“三息。”
风铃儿的声音突然轻得如同叹息:“够你进去了。”
黑焰突然暴涨。
无相子的瞳孔缩成针尖,他终于意识到这女子并非想要逃走,而是要与之一同毁灭。
银网在裂隙入口爆燃,发出比黑焰更为刺眼的白光,将试图追来的无相子弹开三步。
陆寒看见风铃儿的身体正在逐渐透明化,如同被风吹散的蒲公英,只有眼睛亮得惊人:“去烧了核心……这是我选择的……善果。”
“走!”
苏小璃从后方撞来,净莲领域的莲花虚影已淡得几乎看不见。
陆寒被撞得踉跄着冲进裂隙,转身时只来得及看见大柱哥的刀劈碎最后一条黑链,苏小璃的指尖掐进掌心,血珠滴落在莲花虚影上,勉强维持着领域不破碎。
然后裂隙的白光“轰”地闭合,将所有声响都隔绝在外。
祭坛内的黑暗比想象中更浓。
陆寒的凡道剑纹自动亮起,在身周织出金雾,这才看清青铜祭坛中央的黑焰。
那火不是烧着,而是“活着”,像条蜷成一团的蛇,每一次吞吐都让空气发出呜咽。
祭坛边缘嵌着九块石头,八块已经焦黑,最后一块泛着温润的白光——正是风铃儿说的“凡心之石”。
“来得正好。”
无相子的声音从黑焰后传来。
他的外袍已被银网灼得千疮百孔,脸上却挂着癫狂的笑。
“等这最后一块凡心被圣火炼化,整个镇的愿力就会变成混沌的养分。陆寒,你以为自己在救凡人?不,你是在见证新秩序的诞生!”
他的指尖按向凡心之石。
黑焰突然拔高,在半空凝成一只漆黑的手,朝着石头抓去。
陆寒的心跳快得要冲出喉咙——还差半寸,那只手就要触到石头。
他提剑的手在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那些在镇里卖早点的老张头,替他补过鞋的李婶,躲在米仓里的王寡妇,他们的希望、恐惧、爱与恨,怎么能被当成柴火烧?
“凡道剑,出!”
他大喝一声。
金雾剑气裹着因果丝从掌心喷薄而出,直接撞向黑焰。
剑与火在半空纠缠,金与黑的光将祭坛照得如同白昼。
陆寒能感觉到剑气在消融,黑焰在啃噬他的神魂,可他咬着牙不肯退半步。
这是他能为大柱哥的刀、苏小璃的血、风铃儿的魂,做的最后一件事。
就在剑火即将同归于尽的刹那,一道沙哑的声音突然在他识海响起,像是用锈铁刮过青铜:“小娃娃急什么?你腕子上的剑纹,可不止能引剑气。”
陆寒的瞳孔骤缩。
他望着手腕上泛着微光的剑纹,突然想起第一次觉醒剑意时,那道若有若无的虚影。
原来不是错觉。
黑焰的热度突然减弱几分,他能清晰感觉到,剑纹里有什么东西在苏醒,像沉眠千年的老者,终于被这场大火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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