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撑起身子,后背抵着残梅树。
梅枝刺入肉中,剧痛令他清醒些许,道:“你说守道者……”
“不然你以为灰衣僧为何拼尽全力也要将玉简交予你?”
无相子抬手,黑雾之中浮现一面青铜镜,镜中映出陆寒眉心的金纹。
那是他从未留意过的。
“守道者世世代代封印归墟,然而他们的血脉,才是开启归墟的关键。你体内的道源并非什么机缘巧合,而是宿命使然。”
宿命。
这两个字如重锤般砸在陆寒心口。
他忆起灰衣僧临终前所言“凡道才是最锋利的剑”,忆起苏小璃抱着小石头时眼中的坚定,忆起村民们在他护村之后敲锣打鼓的笑颜。
这些画面在他识海之中翻涌,其声势比无相子的话语更为震耳欲聋。
“宿命?”
他缓缓起身,鲜血顺着下巴滴落在青石板上,绽开小小的血花。
“那我偏要一问,这宿命之中……可有我为苏小璃留下的那碗热粥?可有我为村民修缮的那面墙壁?”
无相子的笑意渐淡。
他望着陆寒眼底翻涌的金光,忽然有所察觉,脸色骤变:“你敢——”
“我敢。”
陆寒打断他,声音轻如叹息,却又重若千钧。
“归墟之门我自会前往,但容不得你肆意指使。”
他转身望向苏小璃。
小姑娘正用草药为小石头包扎膝盖,见他看来,便朝他露出一个带血的笑容。
风卷着梅香拂过,陆寒突然觉得,所谓宿命,或许便是此刻。
他伫立于此,守护着他想要守护之人,踏上他想要踏上之路。
无相子的冷笑自身后传来:“你会后悔的。”
陆寒并未回头。
他轻抚怀中的玉简,感受着凡道剑纹在血脉里跳动的温度,一步一步,朝着归墟之门的方向前行。
夜色愈发深沉,远处的裂隙仍在不断扩大。
但陆寒明白,有些事物,比裂隙更为坚韧。
比如他紧握十年铁锤的双手,比如他三次抵御兽潮的双肩,比如……
他望向身侧的苏小璃,目光温柔得仿佛能揉碎月光。
有些答案,或许需到归墟之门才能揭晓。
但此刻他的心中,已然有了最锋利的剑。
月光被翻涌的黑雾撕成碎片,无相子的冷笑仍悬于半空,陆寒已缓缓转身。
他的瞳孔之中没有恐惧,唯有某种比剑更为锋利的光芒。
那是铁匠铺里千锤百炼的铁水淬炼而成的,是灶膛里永不熄灭的星火滋养而生的。
“你说宿命?”
他的声音比梅枝上的冰棱更为清冽,却带着暖炉般的温度。
“可我师父教导我打铁时曾言,好铁需自己挣出炉。我守护村庄时村民说,命是攥在自己手中的热红薯。”
他抬手按在胸口,那里的凡道剑纹正随着心跳灼热发烫。
“他们未曾研读经卷,未曾修习仙法,却以最质朴的方式告诉我——”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孩童的嬉闹声。
是村东头的二蛋,举着他新打造的木剑追逐蝴蝶;是西头王婶,端着刚出锅的糖粥呼唤“小寒来喝”;是苏小璃第一次煎药时,药罐腾起的白雾里,她红着眼眶说“寒哥,我想把这苦药,熬成甜的”。
这些声音如鲜活的丝线,从四面八方缠绕上陆寒的指尖,在他掌心凝聚成一柄半透明的剑。
剑身刻着歪歪扭扭的“寒”字,是他十二岁时偷偷在铁锤上刻下的。
无相子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能清晰感知到那股力量:并非磅礴的灵气,亦非玄奥的法则,而是人间烟火里最为执拗的“不肯”。
不肯向兽潮低头,不肯目睹药童被欺,不肯相信命运应由他人主宰。
这股力量裹着凡道剑纹,竟在陆寒周身凝聚出化神境修士才有的道韵!
“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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