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璃瞳孔微微一缩,看清上面用金粉书写的字迹时,指尖猛地一颤:“命线母体者,以血肉为茧,织三千因果为丝,缚天地失衡之厄……代价者,永堕轮回,不得往生。”
油灯芯“噼啪”作响,火星溅落在纸页边缘,她却全然未觉。
喉间发紧,那句“永世轮回”宛如一根细针,刺入心脏。
白天在废墟里听见的“孩子,回家吧”,此刻与药经上的文字重叠成刺目的光芒。
她忽然忆起陆寒颈侧那道始终难以愈合的剑伤,忆起小石头每到月圆便会发烫的额头剑纹,原来那些并非劫数,而是命线母体以轮回为茧,替他们挡下的业火?
“苏姑娘。”
一道清冷的男声自窗外传来。
苏小璃迅速合上书页,将其塞进暗袋,抬头便看见青羽立于院墙上,月光将他的轮廓勾勒得锋利如刃。
这个曾经是秦昭麾下的杀手,此刻腰间淬毒的短刃尚未出鞘,却比出鞘之时更令人心生寒意。
他望着她怀中的药囊,眼底涌动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波动。
“你在查看命线母体的记载。”
青羽翻身落地,靴底碾过一片槐叶。
“秦昭曾说,她本可在千年前用命线锁死宿敌残魂,却偏偏留下一道缝隙。当时我以为是她心软,如今才明白……”
他喉结微动,目光扫过正房窗纸上晃动的陆寒身影。
“那缝隙之中,是她的骨血。”
苏小璃的指尖用力攥着药囊,直至泛出青白之色,蓦地忆起白天小石头捧着碎片呼喊“妈妈”时,陆寒眼底那一抹极淡的水光。
原来,他们早已被铭刻进命线母体的骨血之中,并非棋子,而是她即便以轮回作茧,也要全力护住的“孩子”。
正房内传来瓷器碎裂的清脆声响。
两人同时转过头去,只见陆寒将茶盏砸向墙角,碎瓷片溅落在青羽脚边。
他的背影因愤怒而紧绷,面前站着刚显出身形的轮回守碑人,青铜铃铛在夜风中颤抖不已:“你们早已知晓她是我们的母亲!早已知晓那些碑文并非枷锁,而是护罩!为何要隐瞒?”
守碑人星芒般的眼底浮现出几分悲怆之色:“她以命线织网之时,连自己都忘却了前尘往事。每一世轮回,她都要亲手抹去与你们相关的记忆——并非我们要隐瞒,而是她恳求我们,不要让你们知晓,她为了这一世的相逢,赔上了多少个轮回的痛苦。”
“痛苦?”
陆寒转身时眼眶通红,铁剑“嗡”的一声出鞘三寸。
“她可知道,小石头每次做噩梦都会喊‘妈妈不要走’?可知道,小璃为了寻找《天机药典》,在毒雾林里险些葬身蛇口?她可知道……”
他的声音突然哽咽,望着窗台上那半块泛蓝的碎片。
“我小时候常常听见有女人哼唱小曲,后来铁匠铺失火,我以为是自己记错了。原来那并非梦境,而是她隔着轮回在呼唤我。”
话音未落,窗台的碎片突然爆发出刺目的蓝光。
三人同时屏住呼吸,只见碎片表面的雾影缓缓凝实。
那女子眉峰如刃,眼尾微垂,唇角还带着未说完的温柔,此刻正缓缓睁开双眼。
她的目光先落在陆寒脸上,似在确认着什么,又转向缩在炕角攥着碎片的小石头,最后停留在苏小璃怀里的药囊上。
“对不起,孩子们。”
她的声音比白天更为清晰,带着春雪初融的湿润之感。
“这一局,由我来终结。”
月光突然变得极为明亮。
女子虚影的指尖轻轻抬起,仿佛想要触碰陆寒脸上的泪水。
苏小璃看见她手腕内侧有道淡青色的纹路,与陆寒腕间因剑意发烫的位置完全重合。
那是命线相连的印记,是跨越千年轮回也斩不断的骨血纽带。
青羽的短刃“当啷”一声落地。
他望着女子逐渐清晰的轮廓,忽然忆起秦昭临终前说的最后一句话:“那女人……比我们想象中疯得多。”
此刻他终于明白了——用永世轮回换孩子一世平安,这哪里是疯,分明是母亲最决绝的温柔。
陆寒的铁剑“咔”的一声落回剑鞘。
他伸手去触碰窗台上的碎片,指尖即将相触之时,虚影的指尖突然泛起金芒。
那光芒顺着他的掌心窜进血脉,他听见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混杂着女子极轻的呢喃:“别怕,妈妈这次……不会再走了。”
夜风裹挟着槐花香掠过屋檐。
苏小璃摸了摸发烫的药囊,感觉到《天机药典》里那页折角的纸页正在微微发烫。
上面的金粉字迹,似乎比方才更加明亮了。
而在所有人看不见的命线深处,无数道泛着母性光辉的丝线正从女子虚影体内迸发而出,宛如一张温柔的网,缓缓裹住了整个村子的月光。
第240章 因果终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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