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婆婆的符纸陡然爆发出刺目的绿光,她掐诀的手背上爬满了青藤状的血管,喝道:“归墟秘术·开眼!”
陆寒瞧见老妇的瞳孔变成了灰白色。
她凝视着守碑人的方向,喉间发出压抑的呜咽:“是你……当年封印宿敌残魂之时,你站在护道者的最前排。你说要守护天命,原来你早已将自己卖给了环!”
守碑人的灰袍无风自动。
他脸上的皱纹开始消退,露出一张清俊却阴鸷的面容。
那是属于元婴期大修士的面容,与记忆里护道者石碑上的刻像相重叠。
“我只是看清了真相。”
他的声音不再苍老,带着金属般的冷硬。
“所谓护道,不过是另一个更大的环。你们挣扎得越剧烈,环就勒得越紧。”
石碑突然发出轰鸣之声。
陆寒感觉有一根无形的线勒住了他的心脏,剑种在体内疯狂跳动,好似要冲破这宿命的牢笼。
守碑人望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别急,真正的闭环,才刚刚开启。”
沙暴重新席卷而来。
苏小璃拽着陆寒的衣袖,朝着石殿奔去,小石头被黑水婆婆护在怀中,符光在风沙中明灭不定。
陆寒回头的瞬间,看见守碑人抬手按在石碑上,“苏璃·千世”的刻痕突然泛起血色。
那血光之中,他仿佛看到无数个自己、无数个苏璃,在不同的时空里重复着相遇、分离与死亡。
而所有时空的尽头,都站立着这个此刻正望着他微笑的守碑人。
沙粒击打在石殿残墙上的声响陡然增大,守碑人褪去伪装的面容在风沙中泛着冷青色,他的指尖仍按在“苏璃·千世”的刻痕上,血色顺着碑文脉络蔓延至整座石碑:“你们每一世相遇,皆是为了维持这股平衡。”
他的声音如冰锥般凿进众人的耳底。
“这环所锁住的,不只是你们的性命,更是天地间正邪之力的天秤。若断开——”
他突然笑了。
“便如同孩童抽走桌布,满桌的珍宝都会摔得粉碎。”
陆寒的短刃在掌心沁出冷汗。
他能听见自己喉间发出粗重的喘息,剑种在丹田翻涌的热度与后颈的寒意激烈交锋。
上一世小哑巴断气前攥着他衣角的触感蓦地涌上心头,那具逐渐冷却的躯体,那句未说完的“阿寒,别……”。
再上一世苏璃倒在他剑下时,鲜血溅在“陆寒·千劫”刻痕上的腥甜味道。
更久远之前,无数个自己在不同时空里目睹不同的“苏璃”死去,眼泪、鲜血、断剑、碎药瓶……
这些画面仿佛被守碑人扯动的线,在他的脑海里绞成一团乱麻。
“那又如何?”
苏小璃的声音比他先出口。
她不知何时站到了他的身侧,手指扣住他攥着短刃的手背,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手套渗透进来。
陆寒转过头去,发现她眼底的光芒比石殿内所有符光都要明亮。
那是三年前她被药王谷逐出师门时,蹲在雪地中用冻红的手指在《天机药典》上抄录药方时所散发的光芒。
是上个月他遭魔修暗算,她跪坐在血泊里用嘴吸出毒血时,发梢沾着血珠却倔强微笑所透出的光芒。
“阿寒。”
她仰起脸,发间那半朵风干的药花被风吹起。
“你曾言,这一世我们要自行闯荡。”
陆寒的喉结动了动。
他忆起三天前在药铺后巷,她举着被虫蛀的《草木经》对他说:“师傅当年称‘天命不可违’,可他连我娘留下的半本药典都不敢翻阅。”
彼时她的指尖戳着泛黄的纸页。
“我偏要违抗这天命。”
此刻这双手正紧紧攥着他,似要将全身的力气都传递给他。
“我命由我不由天。”
陆寒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般的嘶哑。
他松开短刃,反手握住苏小璃的手,指腹摩挲过她掌心因常年捣药而磨出的薄茧。
“若断命线会致使世界毁灭——”
他望向守碑人,瞳孔中翻涌的剑意在眼眶中烧出炽热之意。
“那就让它毁灭吧。”
话音刚落,整座石殿便发出令人牙酸的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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