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种已启……”
她的目光先扫过陆寒腰间的断剑,而后落在小石头的额间,似有话想说却又止住。
山风拂动,掀起她的衣角,露出底下半片青灰色的里子,那是由魂修法袍改制而成的。
陆寒蓦地忆起,这三个月以来,黑水婆婆常在深夜前往村外的乱葬岗,声称是去给孤魂野鬼送往生钱。
此刻再看她眼角细纹中凝着的霜色,哪里是普通老妇应有的模样?
“婆婆?”
苏小璃轻声呼唤她。
然而,黑水婆婆已然转身朝村外走去,龙头拐杖敲击在青石板上,发出“咚、咚”的声响。
她的背影被夕阳拉得极长,最终消散在山雾之中时,风裹挟着她的话语飘了回来:“今夜月蚀,莫让小石头沾到月光。”
陆寒低头望向怀中沉睡的孩子。
小石头的睫毛上还沾着青羽的血珠,在夕阳的映照下泛着淡金色的光。
他轻抚腰间的断剑,剑鞘里传来细微的震颤,那是上古剑意的回应。
山风裹挟着血腥味掠过山梁,远处传来夜鸦的啼鸣声。
陆寒忽然记起青羽消散前所说的话:“换我们来护你。”
他望着渐沉的夕阳,喉间涌起一股热意。
他心想,该去寻找秦昭了。
不为其他,只为告知那个总将野心藏于折扇之后的男人。
有人,终于厌倦了充当棋子。
陆寒抱着小石头踏入村头的土坯房时,窗纸已被夕阳染成蜜色。
苏小璃手脚麻利地铺好干草垫,又将灶膛里的余火拨得更旺些。
毕竟方才在山谷里沾染了一身寒气,得先为孩子祛除凉意。
“寒哥哥,我渴。”
小石头迷迷糊糊地抓着他的衣襟,嗓音如同浸了水的棉絮般绵软。
陆寒刚要起身倒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黑水婆婆的龙头拐杖先伸了进来,红绸碎须扫过门槛时发出簌簌的轻响。
她并未像往常那样拎着竹篮,左手紧攥着一个青瓷药瓶,瓶身还凝着一层薄霜。
“婆婆!”
苏小璃赶忙起身让座,目光却落在那药瓶上。
瓶颈处缠着半圈金线,这是药王谷特有的封药手法。
黑水婆婆没有接过椅子,径直走到床前。
她枯瘦的手指搭在小石头的腕间,片刻后松开,药瓶“当啷”一声落在木桌上,说道:“月蚀前喂半瓶,余下的留到明早。”
陆寒留意到她袖口翻卷处,露出半寸青灰色的魂修法袍,上面的往生咒纹泛着幽蓝色的光。
“您……”
“想问我是谁?”
黑水婆婆坐下,拐棍尖戳着地面。
“五十年前,我是万剑冢的守墓人。”
她忽然笑了,眼角的霜色随之颤动。
“后来剑冢坍塌,我便成了拾荒的老妇。总得有人守着,万一哪块碎玉里,还藏着尚未凉透的剑种呢?”
苏小璃倒茶的手停顿了一下。
茶盏里升腾起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却掩盖不住眼底的锐利光芒。
她曾在药王谷的典籍中见过,万剑冢是上古剑修的埋骨之地,每块墓碑下都封存着未成型的剑种。
“小石头的剑种,是萧无尘用性命护住的。”
黑水婆婆抬眼看向陆寒。
“你师父最后那一剑,并非劈向秦昭,而是劈向剑冢封印。
他将自己的道意揉碎,为这孩子延续了一口气。”
陆寒的指尖猛地掐进掌心。
他想起半月前在山神庙,萧无尘咳着血塞给他半块玉牌时说的“替我看一眼村头的小娃”,原来并非随口一说。
“可剑种虽已激活,终究是颗野种。”
黑水婆婆的声音低沉下来。
“若无引路人,待他元气恢复,体内的剑意便会如脱缰之马。你当年在铁匠铺挥出第一锤时,是否也感觉手在灼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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