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陆寒才发觉,不知何时,师尊已立于大柱哥身旁。
玄色道袍被殿内阴森之风吹动,猎猎作响。
“他以生魂织就命运之网,凡踏入此圣殿者,必先过此关。”
大柱哥手中屠刀坠地,发出“当啷”之声。
他目光直勾勾盯着墙面,浓眉紧皱,口中嘟囔:“我读书甚少,但杀猪时见过猪毛竖起,恰似这些鬼线。”
言罢,他蹲下将屠刀戳于地上,朝小桃喊道:“小桃,莫怕,此刀能杀猪,亦能斩断这些丝线。”
不料其话音未落,整座大殿突然摇晃起来。
陆寒只觉后颈汗毛直立。
他眼睁睁看着大柱哥身形扭曲,仿若完好的绢帛被揉成一团。
紧接着,小桃惊呼一声,萧无尘刚喊出“小心”二字,便似被异物卡住喉咙,后续声音戛然而止。
待陆寒视线恢复清晰,发现自己置身血雨之中。
正是那晚。
青瓦破碎,玄铁剑插入萧无尘胸口,鲜血沿剑刃滴落,在其脚边汇聚成一滩暗红色血水。
陆寒欲挪动身躯,却发觉双手颤抖不止。
他心中明白,此非因恐惧,而是疼痛。
他记得那日右手被魔修捏碎三根指骨,此刻每根骨头皆剧痛难忍,令他几近站立不稳。
此时,萧无尘轻声唤道:“寒儿……”
其声轻柔,仿若树叶飘落水面。
他抬手欲抚摸陆寒脸庞,手至半空却垂落,口中念道:“勿自责……你不过炼气六层……”
“不!”陆寒猛地扑去,却径直穿过萧无尘的身躯。
此时他才发现,师尊的身影透明如即将消散却尚未消散的雾。
陆寒带着哭腔说道:“是我无能!我躲于锻铁房内,皆因我……”
“你本就该躲。”
萧无尘声音骤冷,面容依旧,眼中却毫无温度。
“你也配称剑修?连师尊都护不住,有何颜面握剑?”
陆寒手中断剑坠地,发出“当啷”之声。
他感觉喉咙发紧,仿若气管被人紧攥。
记忆中的血雨陡然化作黑雾,沿脚踝攀升,耳边如炸开锅般嘈杂,诸多声音响起——
“废物”
“胆小鬼”
“连铁匠都不如”。
再看一旁,大柱哥正呆呆地瞪着自己的小胖手。
他身着红色肚兜,蹲于堆积至一人高的金元宝中央,面前摆放着一串糖葫芦,那糖壳在“阳光”下光芒晃眼。
大柱哥嘟囔道:“我为何成了福娃?”
他轻捏自己圆鼓的肚皮,又抚摸光溜的脑袋,焦急呼喊:“哥的刀在哪里?小桃在何处?阿铁去往何方?”
言罢,他手忙脚乱地向上攀爬,“啪”的一声,红肚兜的带子崩断,那些金元宝也被撞得哗啦作响。
无论他如何奔跑,眼前皆是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甜腻的糖味,这与他杀猪时习以为常的血腥气截然不同。
“这是何等破地方!”
他扯着嗓子大喊:“哥不稀罕这些元宝!哥要回镇里卖肉!还要给小桃买桂花糕!”
呼喊之间,他的嗓子渐渐嘶哑。
他忆起上个月小桃蹲在肉摊前,眼睛直直盯着桂花糕铺子的神情。
那并非馋意,而是她摸着兜里的铜钱,咬唇说道:“张奶奶说不能乱花钱。”
他又想起自己偷偷塞给小桃两文钱时,小桃的眼睛瞬间明亮,宛如星辰。
然而此刻……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小胖手,突然觉得满屋子的金银,都不及小桃头上的银簪明亮。
“阿铁!”
他再度扯着嗓子呼喊:“阿铁,你在哪里?”
这一嗓子喊出,竟将陆寒唤醒。
黑雾中的骂声顿时减弱。
陆寒听到大柱哥的声音,仿佛从极远之处飘来,带着熟悉的粗粝之感。
他低头,看见自己的断剑躺在脚边,剑身上凝结着晨露——那是他们进殿时,晨雾沾染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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