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人的气息太熟悉了,与断剑中那若有若无的剑灵产生了共鸣,仿佛在寒冷的夜晚意外触碰到了火炉的余温。
“能抵达此处者,千年之中,你是唯一。”
守灵人的声音宛如青铜钟槌轻敲古鼎,带着岁月沉淀的沉闷回响。
他伸手摘下青铜面具,露出的面容与陆寒记忆中的某些部分重叠。
并非五官相同,而是那种“存在”的轮廓相似,就像剑鞘与剑胚天生契合的弧度。
陆寒的手指不自觉地在袖中断剑上摩挲,金属的温度与掌心的温度在皮肤下交织成一张网。
“你想知道真相吗?”
守灵人目光扫过陆寒腰间的铁锤,又落在他紧握的断剑上。
“关于你的剑,关于秦昭,以及双生剑谱为何能让正邪纠缠千年。”
陆寒的呼吸骤然停止。
“秦昭”这两个字如同一根炽热的铁签,瞬间刺破了他刻意保持的冷静。
他回忆起在幻境中见到的年轻时的秦昭,以及自己在对方瞳孔中的倒影,喉咙里仿佛弥漫着铁锈的味道。
他忍不住问道:“你所说的真相,是否与我后颈上的剑纹有关?是否与萧师叔提到的‘护道者后裔’也有关联?”
守灵人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将手按在了石碑上。
刻有“双生剑谱”的碑面突然泛起涟漪,两道剑痕逐渐从碑中浮现。一道剑痕炽热如熔金,划过石碑表面,留下一道耀眼的光轨;另一道剑痕则阴冷如寒月,轨迹上凝结着幽蓝的雾气。
陆寒袖中的断剑开始震颤,与阳剑痕共鸣出清亮的剑鸣声;他后颈的皮肤骤然变得炽热,一股未知的力量沿着脊椎上涌,与阴剑痕产生了微妙的呼应。
守灵人指向这两道剑痕,说道:“正邪,不过是情绪的投射。当年剑祖以神魂淬炼这对双生剑,阳剑承载着斩除邪恶的意志,而阴剑,则承载着压制恶念的使命。世人皆知阳剑用于斩杀恶魔,阴剑用于屠戮正道之人,却鲜有人知——”
他话音一转,声音低沉,仿佛在揭开一个被时光掩埋的秘密。
“剑灵与其宿敌,并非敌对,而是共生。”
陆寒的太阳穴剧烈跳动。他记起秦昭初见断剑时扭曲的面容,以及萧无尘提及“上古剑灵残魂”时欲言又止的眼神。
他更难忘幻境中的秦昭,与“自己”并肩而立的景象。现在他才恍然大悟,那些矛盾早已埋下伏笔,只是他一直不愿承认。
“所以,秦昭……”陆寒的声音干涩,带着沙哑。
“他并非宿敌,而是……”
“是另一把剑的引。”
守灵人打断了他的话。
“你必须明白,双生剑若分离,两方皆会受损,只有合二为一,才能共存。你体内的阳剑残魂若要觉醒,需阴剑残魂的刺激;正如秦昭若想突破自我,也离不开你的存在。”
“自剑祖辞世之日,你们的命运便已铭刻在剑谱之上。”
石碑上的阴剑痕突然暴涨三寸,寒雾沿着陆寒的领口侵入,令他不由自主地颤抖。
再看那断剑,抖动愈发剧烈,几乎要从袖中挣脱。
陆寒凝视着那两道交织的剑痕,突然想起了苏璃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阿寒,你的眼中有两把剑。”
她早已洞悉了其中的奥秘,而他当时被仇恨与恐惧蒙蔽,未曾察觉。
“那么苏璃……”
陆寒突然紧握住守灵人的手腕,青铜甲片刺痛了他的掌心。
“她的神魂受损,是否与这剑谱有关?”
守灵人的眼神立刻变得柔和,仿佛在凝视一个特别固执的孩子,他说道:“那姑娘所受的伤,是因为她自己不愿意放下心中的执念。她心中的仇恨,比剑谱中的执念还要深重。”
说完,他收回了手,指尖轻抚过陆寒紧绷的下巴。
“记住,束缚人的从来不是外界的事物,而是人自己的心。”
话音刚落,陆寒突然感到心脏一阵剧烈的疼痛,仿佛被一只巨手紧紧握住。
他身体一晃,踉跄着后退了小半步,额头抵在石碑上才勉强稳住身形。
在这一刻,他的意识中浮现出苏璃的面容。不再是昏迷时的苍白,而是他们初见时的模样,苏璃站在药庐前,发梢沾着晨露,眼尾微微上扬。
“阿寒……你是在找我吗?”
这声音轻柔,如同春夜细雨渗入泥土。
陆寒立刻抬起头,鬼哭岭的雾气不知何时散去了一些,远处山坳间隐约飘来一股药香。
他突然想起了镇东头那个破旧的院子,苏璃就躺在那间漏雨的偏房里。床头还放着他连夜熬制的药,药汁已经冷却,但现在……
“她醒了。”
守灵人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感慨。
“虽然只是瞬间,但她的灵魂在呼唤你。”陆寒的呼吸立刻变得急促。
他回忆起昨日为苏璃擦拭脸庞时,她睫毛在眼睑下投下的阴影;又想起她昏迷前紧抓自己衣袖的手,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还记起自己对着药炉立下的誓言,一定要找到救她的方法。
此时,那一声“阿寒”如同一根线,一端系着他的心,另一端连着山外的小镇,牵动着他的喉咙,让他感到一阵酸楚。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