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凝视着铜壶上震落的糖渍,一时愣住了。
他明显感觉到那缕剑意正沿着锤柄向指尖游走,就像小兽试探性地舔舐人的手心。
更令人惊奇的是,随着第三声锤音的余韵在空气中消散,炉火中的青光突然蹿升了三寸,那把断剑竟发出清脆的剑鸣,仿佛在回应着锤声。
小翠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阿铁哥?你在想什么呢?”
陆寒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只见那里有个淡青色的剑形印记,若隐若现——这印记与断剑裂痕中的光芒如出一辙。
记忆的片段突然如潮水般涌现:一位白衣剑修站在熔炉前,手搭在他的肩上,对他说“剑,不在石头里,也不在剑鞘里,而是在你每次挥动锤子时的骨血之中”;还有那个扎着红头绳的小女孩,举着糖人追在他身后喊着“阿寒哥哥,等等我呀”……
“我能行。”他突然开口,声音异常沙哑。
“真的吗?”
小翠兴奋地跳了起来,手中的铜壶差点掉落。
“王婶说,只要能敲出三声连续的响声,就能吃到糖葫芦了!我就知道阿铁哥你是最棒的。”
“嘘。”陆寒突然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窗外传来极其轻微的脚步声,仿佛是猫在瓦片上轻轻走过。
他侧耳倾听,但那声音又消失了,只听到更夫的梆子声从街东头传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阿铁哥?”
小翠被他按得有些疼,歪着头看他。
“你是不是又要去修剑了?”
陆寒松开了手,手指轻轻在她发辫上的红绳上蹭了一下。
这红绳与他记忆中那个小女孩的红绳一模一样,连编织的方法都毫无二致。
他转身望向炉内,断剑的青光已经冒出半尺长,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剑影,仿佛有人正握着这把剑在起舞。
“把糖人都吃了吧。”
他捏了捏小翠的脸颊。
“明天我让张叔给你留串最大的糖葫芦。”
“太好了!”
小翠抱着铜壶蹦出门去,那红绳在夜色中如同一道闪亮的线。
陆寒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突然听到门墩那边传来茶碗轻轻碰撞的声音。
“这小丫头还挺会挑时候。”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铺子门口传来。
陆寒转头一看,只见老孙头斜倚在门槛上,手中的茶碗在他指尖旋转,月光洒在他肩上,使得他眼底的深沉忽明忽暗。
老孙头将茶碗在指尖转了半圈,然后“叮”的一声轻磕在门墩上。
陆寒能听出这清脆的响声中蕴含的深意。
老孙头平常敲茶碗的声音就像敲梆子一样,今天却带着三分试探,仿佛在衡量某种火候。
“孙伯。”
他擦了擦手心的汗,炉中剑鸣的嗡嗡声仍在耳膜上回荡。
“您这话,听起来好像我有选择似的。”
老孙头没有回应,只是抬了抬下巴,指向院外。
夜风裹挟着几片槐树叶掠过他的肩膀,陆寒这才嗅到一丝淡淡的腥味——那是蛇蜕与腐草混合的气息。
他的瞳孔骤然紧缩,回想起那天在镇外山坳遭遇偷袭时,那些影蛇卫身上散发出的正是这种气味。
“看来您所言的‘有人’,已经抵达。”陆寒迅速抓起铁砧旁的钢锤。
这把锤子,平日里仅用于打铁,但此刻握在手中,却感觉比任何法器都要沉重。
实际上,并非重量上的沉重,而是他掌心那道淡青色的剑印在发热,仿佛在告诉他,有些事情是无法逃避的。
老孙头缓缓站起身,将茶碗轻轻放入怀中,说道:“我去灶房那边讨碗热粥喝,小陆师傅你随意。”
老孙头弓着背,步履轻盈地向屋后走去,令人称奇的是,他的鞋跟竟未沾上一片落叶,脚步轻盈如同浮云。
陆寒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门帘的摇曳。
就在这时,青鳞从房梁上一跃而下,他那玄色的道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他的左手紧握着一张泛着幽蓝色光芒的符纸——摄魂符,专用于破坏凡人的神魂。
然而,就在他准备掐诀的瞬间,耳畔突然响起了三声锤击。
“咚——咚——咚——”
这并非是先前为小翠敲击的那种木锤声,而是钢锤撞击铁砧发出的沉闷响声。
陆寒这三锤都运用了巧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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