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右手腕内侧的剑痕开始发热,仿佛有谁穿越千年的时光,用剑尖轻轻触碰他的骨骼——这剑痕,是三年前在玄天山,剑灵残魂认主时留下的印记。
“那把锈剑啊,大半夜的自己就动起来了!”
老孙头突然提高声调,这一声惊叫,让坐在后排打盹的老周头吓了一跳,差点一头栽进茶盏里。
“有个少年,被那剑鸣声吵醒,一睁眼就看到那剑悬在床头。嘿,你猜怎么着?那剑身被月光一照,竟然比他敲了三年的精铁还要亮上几分呢!”
老孙头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桌上的镇纸,模仿剑的姿势在空中挥舞。
这一挥动手臂,袖口滑落,露出半截青黑色的刺青,那是玄天山的九瓣青莲纹。
“就在那时,剑里传出了说话的声音!”
这一下,茶客们如同炸开了锅,呼啦啦全围了过来。
连那跑堂的小二也忍不住踮起脚尖,从柜台后面探出头来,想听听究竟发生了什么。
陆寒目不转睛地盯着老孙头那颤动的胡须,喉咙不自觉地动了动。
三年前的那个暴雨之夜,如同电影般在他眼前重现。
那时,他手持被雷劈裂的柴刀,冲进四处漏雨的破屋,只见那把锈剑悬挂在房梁之下。
剑鸣声中,还夹杂着一个沙哑的男人声音:“小子,把剑捡起来。”
“那声音究竟说了什么?”
坐在前排、身穿靛青衫子的妇人,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急切地追问。
她鬓角上的银簪子摇曳生姿,晃得陆寒眼花缭乱。
“那声音说‘你本是剑主’!”
老孙头猛地一拍桌子,这一拍力道十足,震得桌上的茶渣都跳了起来。
“那少年的手刚触碰到剑柄,就感到一股热流沿着胳膊直冲心口。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
老孙头故意拖长了声音,目光突然转向墙角的陆寒。
“竟然看到了十里之外玄天山的剑气,如同一条银龙般,直窜云霄!”
陆寒听到这里,指甲几乎掐入了掌心。
他的思绪瞬间飞回了玄天山演武场的那个夜晚,当时他紧握着新铸成的铁剑,被一群长老围在中央。
“这小子的剑意并不纯粹。”
首座长老轻拂着拂尘,悠然开口:“其中既有斩断所有因果的决绝,又藏匿着一种将天下屠尽的戾气。”
后来,他才逐渐领悟,那股戾气并非源自于他,而是剑灵残魂中封印的遗物,是与宿敌千年争斗留下的血痕。
“阿铁哥!阿铁哥!”
那甜美的童声瞬间击碎了他的回忆。
小翠举着半块芝麻糖挤了过来,她发辫上的红绳在陆寒手背上轻轻擦过。
她今天可能帮王婶照看了糖摊半天,你看她袖口还沾着糖渣呢。
她凑到陆寒跟前,兴奋地说:“你听说了吗?那个少年真的很厉害,挥剑劈山时,石屑能飞出十里远呢!”
陆寒低头,看到小翠仰起的小脸上沾着一块糖渍,在油灯的映照下,宛如蜜色。他想伸手帮她擦掉,但小翠突然躲开了。
这个小丫头跳到他腿边,摇晃着他的胳膊问:“你说那个主角是不是超级厉害呀?如果他来到咱们镇上,能打得过你吗?”
这时,茶棚里那些哄笑的声音似乎突然变得遥远。
陆寒望着小翠那双明亮的眼睛,感觉喉咙里像塞了一块炽热的炭,难受至极。
他想起了苏璃最后一次见他时的情景,她也是这样仰着头,血从她肋下的伤口缓缓渗出,一滴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苏璃当时说:“阿寒,等报了仇,我们就回烟火镇开个药铺……”
然而,后来他抱着苏璃冲进药王谷的冰窖,最终只触碰到一具逐渐冷却的尸体。
小翠轻轻戳了戳陆寒僵硬的手背。
“阿铁哥?你怎么不说话呢?”
陆寒突然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茶碗里的水早已冰凉。
老孙头还在继续说:“那小伙子后来才明白,他手中的剑并非普通的铁器,而是上古剑灵遗留的魂魄……”
老孙头的声音,伴随着窗外呼啸的风声,像一根细针一样直刺陆寒的耳膜。
陆寒掏出几个铜板,“啪”地一声拍在桌上,起身时不慎将茶碗打翻,褐色的茶水在木桌上蔓延开来,宛如形成了一片小水洼。
“我去买盐。”
陆寒轻轻扯了扯小翠的辫子,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
“你就在这儿听书,别到处乱跑。”
小翠气得直跺脚,撅起的嘴巴高高翘起:“王婶说了,盐铺子早就关门了!”
陆寒没有回应。
当他步出松月楼时,夜风裹挟着说书人的声音紧随其后:“想了解那年轻人如何以剑证道,那就请听明日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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