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影很快被风沙吞没,只留下半句被风吹散的咒骂:“那老尼姑......藏得好深......”
陆寒想追,却在抬脚时眼前发黑。
他扶住草棚的柱子,指节几乎要嵌进木头里——这次不是剑意暴走,是识海深处传来的空荡。
他突然想不起萧无尘的脸,想不起铁匠铺的具体模样,甚至连“归墟之钥”这四个字,都像沾了水的墨,在他脑海里晕成一片模糊。
“小友。”
幻心尊者的手搭在他肩上。
陆寒转头,看见老头的酒葫芦不知何时碎了,酒液在他脚边积成个暗红的小潭。
老头浑浊的眼珠里难得没了疯癫,反而沉得像口古井:“你这神魂,比我想的还乱。”
他指了指陆寒的太阳穴。
“得去识海深处理一理,否则......”
他没说完,只是拉着陆寒的手腕按在自己心口。
陆寒突然觉得有股暖流涌进识海,眼前的画面开始扭曲——草棚、苏璃、荒原,都像被揉皱的绢帛,最后变成一片混沌的黑。
在彻底陷入黑暗前,陆寒听见幻心尊者的声音从极远的地方飘来:“准备好,小友。你要找的答案,可都藏在......”
黑暗中,两缕光影突然炸开。
一白,一黑。
像两条纠缠千年的蛇,在识海深处,缓缓睁开了眼。
第106章 我回来了,虽然不知道从哪儿回来的
陆寒再次睁眼时,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混沌里。
四周没有上下左右,只有两缕光。
白的像雪,黑的像墨,在他身侧纠缠翻涌,发出细若游丝的嘶鸣。
识海深处传来钝痛,像有人拿烧红的铁钎一下下凿他的魂核,可这痛又与寻常不同,每一下都凿开一道裂缝,让某些被封存的碎片顺着裂缝往外涌。
“小友,跟着光走。”
幻心尊者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这次带着股奇异的韵律,像是用某种秘咒渡进识海的。
“你现在看到的,是被剑意封印的记忆。它们本不该这么乱,是那剑灵残魂和你自身神魂撕咬太狠......”
话音未落,白光突然暴涨。
陆寒下意识抬手遮眼,再放下时,眼前已换了幅景象——
青石板铺就的小院,老槐树下支着个铁砧,火星子劈里啪啦溅在粗布围裙上。
他听见自己十六岁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冽:“师父,这柄短刀的刃口该再淬遍水。”
“臭小子,急什么?”
打铁的老头甩了甩汗津津的毛巾,脸上的皱纹笑成朵菊花。
“你师娘熬了绿豆汤,先喝一碗再练。”
陆寒的喉咙突然发紧。
他记得这老头是镇里最有名的铁匠,收他做学徒时只说“这娃子手稳”,却在他被地痞围殴时抄着烧红的铁钳冲出来;记得师娘总把他的破棉袄补得整整齐齐,针脚密得能数清;记得某个暴雨夜,他蹲在屋檐下看师父修剑,老人突然说:“小寒啊,好刀要经千锤百炼,人也一样......”
画面突然扭曲。
黑芒如蛇窜入,槐树变成了药田,绿莹莹的灵草间站着个穿月白裙的姑娘。
她背对着他,发间的青玉簪子闪着微光,声音却裹着哭腔:“我阿爹说,月上柳梢头时,要带阿娘去看灯。可他们现在......”
陆寒想喊她的名字,喉咙却像塞了团棉花。
姑娘缓缓转身,眼角还挂着泪,可看见他时又立刻抿紧了唇,别过脸去用袖口擦眼睛:“你、你不许笑我!我只是......只是想起小时候阿娘教我认药草......”
“苏璃。”
陆寒终于喊出声,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惊到的颤抖。
他想伸手碰她的肩,指尖却穿透了那团光影——原来这只是记忆的投影。
可苏璃后颈的月牙痕突然亮起来,和方才草棚里的一模一样,像颗被捂在灰里的星子。
“我答应过你......要带你回家......”
“叮——”
玄天宗的晨钟声突然炸响。
陆寒的识海剧烈震荡,黑白双芒绞成一团,竟在半空撕开道裂缝。
他看见年轻的萧无尘立在演武场中央,腰间铁剑嗡鸣,眉峰紧拧:“陆寒,剑修最忌心乱。你昨日练剑时,第四式的弧度偏了三寸。”
“是,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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