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柱里的轰鸣声中,竟混着萧无尘的质问:“小寒,你可知自己是谁?”
这句话像一根针,猛地扎进他混沌的意识。
陆寒踉跄着坠下虚空,掌心铁剑却自动扬起,剑尖震颤着劈开一道雷蛇。
他不知道自己在护什么,只是本能地觉得——不能让那些模糊的影子彻底消失。
“小子,你的魂快散了!”
沙哑的嗓音裹着酒气撞进耳膜。
陆寒抬头,看见个穿补丁道袍的老头从虚空中踏出来,左脚踩在断墙上,右脚悬在雷劫里,乱发间沾着草屑,嘴角还挂着半滴酒。
他的瞳孔是浑浊的灰,却像两盏灯,照亮了陆寒眉心那道幽绿符文。
“来,喝我一壶酒,清醒清醒!”
老头抬手抓住陆寒手腕,掌心温度烫得惊人,像块刚出炉的铁。
陆寒还没反应过来,一只缺了口的陶酒壶已塞进他嘴里。
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灌进去,烧得他肺腑生疼,可识海里的浑浊竟被冲开条缝。
老张头的火星重新凝成橘红色的点,苏璃的小剑在碎片里挣扎着要成型。
“疯老头你谁——”
陆寒呛咳着推开酒壶,话没说完,天际突然炸响更剧烈的雷鸣。
雷劫中心,一团紫黑色的雾在翻滚。
那雾里伸出半透明的手臂,指尖凝着雷珠;接着是半张焦黑的脸,左眼是跳动的电弧,右脸还挂着没烧尽的碎肉。
“这次,我要你死得更惨!”
雷震子的残魂裹着雷劫之力重生了,半人半雷的躯体每移动一步,地面就裂开焦黑的痕,他手中凝聚的雷刃风暴足有三人高,劈头盖脸砸向陆寒。
幻心尊者突然拽着陆寒往旁一滚。
两人撞进断墙后的土坑里,雷刃擦着幻心的道袍扫过,烧焦了他肩头的补丁。
“好个雷妖残魂,借天劫养魂呢。”
老头嘿嘿笑着,从怀里摸出串铜铃。
“小友,你且稳住神魂,看爷爷替你拆了这雷壳子。”
话音未落,陆寒突然浑身剧震。
他看见秦昭不知何时绕到了土坑侧面,鬼面香囊在腰间晃荡,指尖正掐着血红色的法诀。
那幽绿符文顺着他的鼻梁爬进左眼,视野里突然多了层血色滤镜。
秦昭的动作变慢了,他看见对方袖口滑出半截黑绳,绳上系着七枚指甲盖大小的青铜钉,钉头还沾着暗红的血。
“小心——”
陆寒吼了半句,喉间突然涌出腥甜。
识海里的剑灵虚影彻底溃散,幽绿符文疯了似的啃噬着最后几块记忆碎片。
他感觉有双手在拽他的魂魄,一头是雷震子的雷刃,一头是秦昭的血咒,而他像根被两头拉扯的麻绳,随时会断。
幻心尊者的铜铃突然炸响。
七声脆响震得雷劫都晃了晃,雷震子的雷刃风暴出现裂痕。
可就在这时,秦昭的指尖轻轻一颤,那七枚青铜钉同时没入地面。
陆寒听见泥土下传来细微的共鸣,像有人在敲一面蒙着湿布的鼓——这是……幽冥宗的血咒引?
他突然想起苏璃曾说过,幽冥宗最阴毒的咒法,需以活人生魂为引,在对方最虚弱时……
“噗!”
陆寒喷出一口紫金色血。
他的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前,最后看见的是秦昭抬起的脸。
鬼面下,那双眼亮得反常,像两团等着扑上来的鬼火。
雷劫的轰鸣在陆寒耳畔褪成嗡鸣时,他首先尝到的是满嘴铁锈味——那是喉间涌出的血在齿缝里打转。
识海像被人用烧红的铁钎反复搅动,幽绿符文啃噬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可不知为何,老张头打铁时“叮叮当当”的脆响突然清晰起来,混着苏璃总爱往他掌心塞的野莓甜香,在混沌里撞出一星明火。
“小友!抓住这缕念头!”
幻心尊者的手掌重重拍在他后心,内力裹着酒气灌进来,像根烧红的铁棍捅开了堵塞的经脉。
陆寒眼前炸开一片金斑,勉强看见老头的灰瞳里跳动着两簇幽蓝火焰,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秘法——原来这疯癫修士藏着压箱底的神魂术。
“血咒引要成了!”秦昭的低语突然刺进耳膜。
陆寒勉强转头,正撞进对方鬼面下泛着青灰的眼。
那七枚青铜钉已全部没入焦土,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细缝,每道缝隙里都渗出黑红血线,像无数条蛇正往他脚边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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