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辽好像叹了口气,很轻:“你生我气不是一天两天了,从我们上次聊天开始。我有个猜测,如果你不说,我来说。”
“张若瑶,我能说么?”
张若瑶站在桌前,指甲抠着桌沿。
又是沉默。
闻辽最终还是在这里停下了,他说:“最近实在是事情太多,晕头转向。元旦前,我一定回去,让你亲眼看见我。我向你保证。”
张若瑶说不用,你忙你的。
闻辽又笑了,和高一那年时的语气几乎一模一样,两道相似声线跨越十几年的漫长时光于电流里交织,落在张若瑶耳朵里,让她身体里的什么东西轰然倒地了。
“我只有一个要求,能答应我么?”
张若瑶看向玻璃门外,黑暗的夜,还有对面医院急诊红色的字,炽白的灯。
“你说。”
“我不在的这些天,你可以打电话跟我发脾气,但不能自己憋着瞎想,有什么话,等我回去再说。更不能不回我消息,不接我电话,能做到么?”
张若瑶扬了扬下巴。
奇了怪,闻辽像是看监控了似的,笑了,往回找补:“......怪我,我措辞不当,怎么说话呢。”
然后,又切换成了那个熟悉的、贱兮兮的闻辽:“行么?求你,瑶瑶。”
张若瑶看了日历,距离元旦不足十天。
每到年底,辞旧迎新的氛围一起来,总是会让人恍惚。
小区居民的集体上访似乎起了效果,供暖足得很,早上醒来,张若瑶觉得口干舌燥,想起闻辽有先见之明,提前在他租的房子里每个房间都摆了个加湿器。她也打算给二楼添置一个。
闻辽上午给她发微信,提醒她今天荣城要下雪,大概是今冬第一场雪。
张若瑶没在意,下雪有什么稀奇,转念想到闻辽大概率是在担忧,担忧她有什么不好的联想,所以先给他定心:“我没事,天气影响不了我的心情,这十几年荣城不知道下了多少场雪。”
她通知闻辽,要借他的自行车一骑。原因无它,是她最近这些日子确确实实被那件定制的苏绣寿衣搞得焦头烂额,想着都说骑车能放松,那不妨一试。
闻辽当然乐见其成,叮嘱她小心。
张若瑶翻出了许久不带的手环,用于检测心率,又按照闻辽的指示戴了护具,闻辽烧包显摆,说他这一套护具贵的很,山地城市都合适,相当专业。
张若瑶说没看出来,小区后面骑滑板车的小孩儿有套差不多的。
这场雪一直到下午也没下来,天气预报又扯淡。张若瑶在门上挂上紧急联系的号码牌出了门,脖子上挂着骨传导耳机,刚出发时还戴着骑行头盔和护目镜,骑到十字路口等红灯时总有错觉,好像路人在蛐蛐她,于是摘了,放包里,把针织帽子拿出来。
先绕着城市主干道骑一圈,适应一下,然后去剪头发,最后去商场,已经是傍晚。
荣城最大的商场,门口是喷泉广场,晚间最热闹,因为新年临近搞活动,乌泱泱围了一群人,都是小年轻,还有一群萌娃在直播唱歌跳舞。张若瑶给闻辽拍了段小视频,然后找地儿停车,闻辽的语音电话很快打过来,问她:“你自己逛街??”
张若瑶说,我从来都是自己。
“有东西要买?”
张若瑶说,买个加湿器。
“哦,有家居店么?帮我买个床单四件套,我要在二楼用,现在那套旧了。”
张若瑶怼他:“就你那折叠床?”
“折叠床怎么了?我愿意睡折叠床的?你要是当初听我的把二楼重新装修,仓库留小一点,活动区域大一点,我至于连张新床都放不下?”
张若瑶一路上被风吹得,有点冷,脑袋像是空了,针织帽只能盖一半耳朵,耳垂也冻红了。她终于知道骑行能够调节心情的原理,就是通过折磨身体,从而放松灵魂,她仍无法感受到骑行的乐趣。
“冬天确实难受点,你平时不锻炼,多骑就好了。”
张若瑶把包挂在肩膀,往商场里走,路过那一群人,终于搞清楚,好像是某个明星过生日,粉丝们包下了商场门口的屏幕,轮播偶像照片。
张若瑶第一次见到这个架势,觉得新奇,还想拍给闻辽瞧瞧,手机刚拿起来,就在人群里看到了熟悉的影儿。
刘紫君穿了个巨大的军大衣棉袄,带着毛线大围巾,手套,口罩,全副武装,正在手舞足蹈,指导屏幕前的女孩子摆姿势拍照。她偶尔需要帮忙举下反光板,除她以外还有一个摄影师,一个举灯给光的,看上去还挺专业。
张若瑶刚打算去打个招呼,一个男孩子捧着个保温水壶,去到刘紫君旁边,让她喝口水。
刘紫君示意大家歇一会儿,然后拽下口罩,就着吸管猛吸两口,皱着眉和那男孩说了句什么,男孩拧开保温壶,往里看了看,朝刘紫君摇摇头。
张若瑶顿住脚。
从她的角度,看不到男孩的脸,只能看到男孩个子不矮,身形挺拔,给刘紫君递水也挺耐心的。
她小声和电话那边的闻辽说,有点事。
闻辽问怎么了?
张若瑶说,看见我妹了。今天不是周末,她应该有晚自习的。
闻辽告诫她不要冲上去发火,也别挑事儿,大庭广众地留点脸。
张若瑶说,我又不傻。
“那你别挂电话。”
“嗯。”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