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姬扶着她到偏阁用膳,桑青筠问起聂贵嫔的身后事如何安排了,蔓姬方道:“德妃娘娘禀告给陛下后,陛下倒没说什么。只说聂贵嫔病逝,追封她为妃位下葬,以后大公主就交给妍贵嫔抚养。”
说罢,蔓姬叹了口气:“奴婢听说聂贵嫔的死讯一传开,大公主就哭着喊着要见母妃,小小的人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妍贵嫔架不住陪她去了,又哄了许久才回宫睡下。”
“聂贵嫔虽心机深重,可她对女儿却极温柔耐心,虽说公主已经在妍贵嫔处住了好一阵,培养出了感情,可短时间内怎么比得上生母呢?恐怕要伤心一阵了。”
桑青筠缓缓垂睫,舀起一勺温热地汤羹放在口中:“是啊,养母再好,在孩子心里一时半刻也比不上生母,终究血浓于水。”
可惜聂妃筹谋太过,早失帝心,是陛下容不下她。
她下意识摸上自己仍算平坦的小腹,里面已经孕育着一个小生命,那是她的孩子。
无论如何,她都会好好将他生下来,留在身边好好抚养,绝对不会将他交给其余任何一个人。
思及子嗣,桑青筠又问了句:“二皇子已经去德妃那了吗?”
蔓姬轻声道:“戴铮亲自去接的二皇子,听说皇后在凤仪宫大哭了一场,抱着二皇子不撒手,无奈之下,戴铮搬出了陛下的口谕,皇后才肯放人。这会儿二皇子想必已经在德妃处了,只是不知道安顿得如何。”
桑青筠不紧不慢地用膳:“德妃主管后宫,又有两个皇子,将来的日子有的头疼了。大皇子毕竟年长些,性子又沉稳,二皇子体弱,小小年纪随了皇后,心思深。”
“两个皇子住到一起,又都是这样内敛的性子,很难相处的融洽。何况皇后虽禁足在凤仪宫里,可她定然不会允许自己的孩子日久天长和德妃亲近,闹出事是迟早的。”
蔓姬倒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反而笑了声:“虽说您和德妃娘娘现在关系密切,但奴婢私心,还是觉得她们怎么闹都成,别耽误您养胎就是了。”
“说到底陛下宠着您,从嫔位直接到了妃位,当初的纪太后也没有这个待遇呢。”
桑青筠很轻地笑了声:“陛下给我这么高的位分,也不全是因为宠着我。”
“聂妃殁后,宫里只能抬出个妍贵嫔来,这还是为了公主。妍贵嫔资历虽久,性子却不足担当大任。若没有我,满打满算只有德妃和妍贵嫔两个高位,皇后禁足后,便相当于是德妃一人的天下。”
“她到底养着大皇子,一人之下久了,人难免生出歪心思。”
“就和当初纪嫔下去,陛下立刻抬了德妃上来一样,不外乎帝王之术的权衡。”
蔓姬夹一口鱼肉搁在她碗里:“话虽如此,可贵嫔位就已经是一宫主位了,您若从嫔到贵嫔,虽也是极大的荣耀,却不会像现在这般显眼。陛下若只是为了平衡,何须冒着被群臣议论的风险也要立您为妃位呢?”
“奴婢觉得,也许二者都有之,可偏心更甚。”
桑青筠缓缓地笑着,眼底却有些失神:“是啊,陛下向来偏心我。”
第95章
避子药风波过后, 宫中的日子再次归于清净。三日后,桑青筠顺利搬到了昭阳宫主殿,成了真正的一宫主位, 宫人又有一批增补。
偌大的昭阳宫有了真正的主人,不知从何时起,昭阳宫的门庭渐渐热闹起来, 时常有来往求见和送贺礼之人,大部分人桑青筠都以安心养胎为由打发了。
天一日赛一日地冷下去, 一直到年节前两日,又下了两场厚厚的雪。窗外万籁俱寂,禽鸟俱绝,唯有铲雪声从白天,一直到深夜。
小半个月里, 陛下只来过看过她一次。
听御前的人说陛下政务十分忙碌,夙兴夜寐未曾懈怠, 临近过年, 许多事情都要处理。
他来的那次也是,神情疲惫,眼带倦色, 不似从前容光焕发。
桑青筠看在眼里,自知帮不上忙,只好上前替他轻揉眉心额角。他语气温和如旧,几番关怀, 可她依旧有些不安。
很多事说是说不出口的, 只有枕边人才会懂,他们之间确实有了一层看不见的膈膜。
但或许桑青筠和陛下之间向来如此,他们总是心知肚明却装聋作哑, 越触及真心越善于伪装。
陛下看似对她仍如从前,桑青筠便也装作仍如从前那般,谁都不愿将窗户纸捅破。
御前三年,侍君半年。
她好像习惯了陛下朝她走近,习惯了陛下待她从不食言的好,习惯陛下接住她所有的不安和小心思。
却不曾想过,原来当这一切真的有可能被全盘抽离的时候,她会是这样的心情。
原来这就叫患得患失。
人总在幸福可能离开的时候才察觉,自己曾如此幸福。
桑青筠坐在软榻上看一卷书,眼神却不知不觉移到了鹅颈瓶中的梅花枝上,就这么出了神。
蔓姬从外头掀了厚厚的帘子进来,身后跟进来的闻蕤双手端着壶汤饮笑道:“娘娘,您快尝尝这回像不像。”
她边说笑边把东西搁在桌上盛出一碗:“以前人家总说怀了身子的女人口味奇怪的很,您这两天怎么这么想喝咸奶茶了?奴婢记得您从围场走的时候还说呢,天天喝日日喝,恐怕一年都不想喝了。”
桑青筠笑而不语,接过瓷碗尝了一口,摇摇头:“还是不像。”
“你们别琢磨了,我也只是随口一提罢了,剩下这些你们分了吧。”
蔓姬又拿了床更软和的被毯过来盖在了她身上:“奴婢怎么觉得娘娘这两天有些闷闷不乐,可是因为陛下没来?”
有这么明显?
桑青筠怔了瞬,却依旧笑着说:“外头雪大,咱们好久没出去走走了,可不是闷得慌吗?”
蔓姬却不信,调侃道:“您是不是想陛下了?”
“听人说年底许多外派的官员都回京述职了,陛下忙得头脚倒悬,自然没空进后宫。不过娘娘别吃心,您想着陛下,怎知陛下不想着您呢?”
“而且陛下只是不来后宫,也不曾去别人宫里,娘娘慌什么?况且,陛下心里是有您的,您没发觉,其实陛下已经许久不曾召幸过别的嫔妃了吗?”
“以前奴婢没想过这回事,后来还是听外头的人议论才发觉,原来宫中您早就是一枝独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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