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最要紧的宠爱没了,不过短短几个月就成了现在这样。
若她是贵妃,她也急。
若她……是贵妃……?
桑青筠眉眼一凛, 从锦匣里再度拿出了那支凤尾逐珠钗, 幽幽烛光下,上头的纹路依然清晰。
宫中并不仅仅只有皇后才能用凤尾的装饰。妃位以上可以在衣衫和发饰上使用,只是规则不一。
宫中服饰要求, 唯有皇后才能用九凤,但贵妃可用七凤,妃可用五凤。
凤尾逐珠——
而最珍贵的东珠,按着规矩只能给皇后使用。
贵妃厌恶极了皇后,近期又再度失宠,频频动怒,甚至身子抱恙,请了太医去看。
那就说明她的内心绝对不平静,甚至已经到了崩塌的边缘,对身子的损害便是一个证据。
换句话说,贵妃会眼睁睁的看着皇后再产一子,从此压得她无翻身之地,那才无人会信。
察觉到这一点后,桑青筠猛然攥紧了手中的金钗。
难道贵妃已经对皇后做了什么,今日皇后动了胎气只是一个预兆?那么太妃是察觉了什么,但碍于身份并不打算插手?可若真是太妃知道了什么,又为何要提醒她呢?
这一个个的问题都没有答案,她需要好好捋清思绪。
凤仪宫门前耳目众多,桑青筠的步子只顿了一瞬便挪开了视线,加快速度走回了昭阳宫。
就算有疑心,她也不会告诉皇后。
对皇后,她心中始终存着一个疑影。
这也是她对皇后并不太过亲近的原因。
这些年在宫里她把一切看在眼里,知道皇后的确贤德,性情也一板一眼。但最近开始,桑青筠总是看不透她。
她对皇后尊敬有之,更兼具她和皇后都盼着贵妃倒台,算是统一战线的人。
但即使如此,她依然不会全然信任皇后。
谭公公的死还有很多谜题,她至今都不曾想明白。譬如那份难以复刻的账本是谁动的手脚,那毒药又到底是不是从离州而来。
这一系列的事看似合理,现在想来却有太多的巧合。
贵妃的确是杀人的刽子手,可她的刀从何而来,又不偏不倚地斩向了谭公公?
桑青筠没证据,也暂时没有想通皇后究竟是不是推手,但她觉得,皇后在这些事里扯得太干净,也太无辜。可偏生这么无辜的人因为此事占尽了好处,贵妃也如愿一错再错,在陛下心里落了不少影子。
过去的事和现在的事如风暴一般在脑海中肆虐,压得她胸口沉闷,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可最艰难的是要从一堆看似毫无关联的讯息里抽丝剥茧,找到真相和最关键的信息,那就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做到的了。
不过,赵太妃的提醒对她而言是个机会。若事情真的如她猜测这般,她或许能在中间做点什么。
回到昭阳宫的时候,服了药的宫人们已经好转多了,不再如傍晚时那般频繁闹肚子。
桑青筠没再让他们起身伺候,只带着蔓姬进殿内想事情,谁知刚一进去,殿内积攒的冷气便让她浑身打了个冷战,她这才发觉自己的后背不知不觉间竟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蔓姬体贴地上前替她将宫裙脱下来,钗环尽褪后又换上干净的丝绸寝衣,轻声说:“主子今儿出了一身的汗,得赶紧擦干身子换上寝衣,不然寒气入体就不妙了。”
桑青筠的身子顿了一下:“你说什么?”
蔓姬不明就以,但依旧重复了一遍:“夏日虽热,可也是最容易得风寒的时候,您出了一身的汗,得赶紧擦干净换上干爽的寝衣,不然寒气入体就糟了。”
寒气,入体?
她默了几个呼吸,点点头没说话,换好寝衣后坐到了冰盆前头的软榻上去。
这一盆冰已经化了一半,一靠近就能感觉到丝丝凉意,今年长安的天格外热,若不是每日都有冰供着,还不知道这个夏天要怎么过。
每日用冰,会导致寒气入体,诱发风寒么。
她记得,那个小药童说了一句,皇后隐隐腹痛。据她所知,今年皇后格外怕热,凤仪宫也是供冰不断的。
谨慎斟酌一番后,桑青筠唤来了蔓姬:“蔓姬,去库房找些小瓶子来,别惊动了人。”
蔓姬猜不透主子的用意,问:“您要多大的小瓶子?装什么用?”
“装这个,”她敲敲跟前的冰盆,轻声说,“以后你每日都从冰盆里盛水出来,灌到小瓶子里,再封上口,标注好日期。”
“我虽然也说不准它到底有没有用,但小心些总没错,你悄悄的做就是了。”
如今宫中的形势风波诡谲,暗中还不知有几双手在操纵。
太妃既然提醒了她,她也察觉出了不对,自然能多谨慎就多谨慎。
皇后、贵妃、冰盆、太妃,一件件的事萦绕在心头,想多了疲累不堪。
再过半个月就是中秋佳节了,这是每年最重要的宫宴之一,到时候阖宫嫔妃和皇室宗亲都会齐聚一堂。
宴饮、歌舞、赏月、还会放半个时辰的烟火供长安城的所有子民一道欣赏。
实打实的是一场盛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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