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到底也和亡魂互相折磨过许久,很清楚对方那些经年累月的思想绝不是旁人说几句就能转过弯来的,如果没有决定性的证据的话,无论和他说什么,都会被气得头晕。
再加上这家伙充分掌握了闭麦权,他不愿意说话时,谁都不能让他开口。由此,和这样的家伙多费口舌毫无意义,夏油杰淡淡地开摆了。
亡魂知道他不是真心实意尊重死者,不过是拿他没招罢了,于是也没私自翻阅寄主的脑子,只是安安稳稳地待了下来,并不打算再重提旧事。
他们现今跟着一群被强带着来凑数的小朋友缀在队伍的末尾。
五条家仪典的流程说来很复杂,但正是因为这般繁忙,并没有太分出人手来特意盯着这群小孩子,想来大概也只是需要他们待着不随意乱跑发出声音罢了。
夏油杰自然而然地接过了领头的位置,负责监护这群最高也才到他腰的小鬼头。
好在他们大多都足够乖巧安静,夏油杰迄今为止所做的事情大部分是发呆,毕竟这种严肃的祭仪场合,只需要在下面凑人头的家伙无论如何都会觉得无聊。
他站在祭坛后方人群的边缘,脚下是冰凉坚硬的石地。
身后,无边的黑暗沉甸甸地压下来,吞噬了远处的山林轮廓,只有近处几支插在地上的火把在夜风中挣扎,投下短促而晃动的光影,勉强勾勒出他身后几个模糊、同样沉默的小小轮廓。
身前,是一长列的队伍,黑压压一片,从他所立的边缘一直蔓延到前方那陡峭石阶的底部。
所有人的头颅都低垂着,脊背弯曲成顺从的弧度,形成一片无声俯首的沉静海洋。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绷紧的、近乎窒息的寂静,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处零星的、压抑的咳嗽声,反衬出这数百人屏息的沉重。
所有的姿态,所有的沉默,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敬畏,凝固般指向同一个方向——那石阶尽头、高悬于这片匍匐人潮之上的石台,仿若一尊精心打制用于供奉尊神的神龛。
那些德高望重的长老们毕恭毕敬念诵的祷言远远地传来,呲溜一下便从夏油杰大脑皮层上滑过,没留下任何痕迹。
亡魂倒像是职业习惯似的,默默跟着念了几句打算记下来骗猴子装样子,只可惜念到一半突然想起自己已是一缕幽魂,再用不上这些东西,便停下了跟着念诵的声音,百无聊赖地说:【真是没意思啊……比起继任,这副样子同我传教的时候也没什么区别。】
他如此说着,夏油杰却并不认同:【那还是不一样的。】
显然,邪恶诅咒师干蟹脚时显然是自己人为造神,根本目的是要骗猴子钱,为日后的大业做资金准备。而五条悟这边……明明就是出生开始,周围的人就理所当然地将其视作神明。
五条家需要的,仅仅是“六眼”与“无下限术式”。至于承载这两者的躯壳究竟是谁,那其实是不重要的事情。
五条悟的适应能力强得可怕,他并不介意在不妨碍自身的情况下配合本家,安然地扮演一个如家徽般的标志性符号。然而,当人被彻底物化至此后,那具躯壳之下的存在本身也失去了意义。
尽管某个家伙本身并不在乎,可不管怎么说,一个人待着都很无聊吧。
随着时间推移,夏油杰愈发有些待不下去了。大概是他还是他太正常了,完全无法接受这样的场景。比起继续等着仪式结束,此刻他脑中最强烈的想法果然还是——
夏油杰才刚刚动了一下,亡魂和桃奈的声音近乎一同响起来。
“杰哥,”桃奈小声地说,“你去哪里?”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对家里的地位关系非常敏/感,她自认为接到了很不得了的任务,总担心完成得不好会惹来大麻烦。明明没有小孩子多大苦恼的事情,她却留心着要时刻盯着夏油杰。
而亡魂则是眼前突然闪过些非常离经叛道的想法,叹气道:【啊,先不管能不能成功,但这样做之后,恐怕真的再也进不来五条家的门了。】
堂堂御三家之一,却总被当作无耻男同play的一环,一时半会儿恐怕难以消气。五条家将继任仪式与新年仪典凑到一起,正是为了迅速将这环结束,以免五条悟觉得他们太拖拉耐心耗尽不陪他们玩了。
谁知道五条悟反而还算是配合的,反而看似安分的狐狸精还是不准备放过他们。
夏油杰没理他,但到底不方便伤少女的心,很抱歉地解释道:“不好意思啊桃奈,非要说的话,的确是有些重要的事情不得不现在去做。等会儿结束后你们就自己先回去吧,我不回来了!”
优等生发誓,自己冲来五条家时并未有要给他们捣乱的意思。不过是因为男友假哭得太可怜,实在不忍心让他孤身一人。然而、然而,即便到了这里,即便坐在下侧,总也觉得自己同对方仿佛差着遥遥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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