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朱俯视着昏昏沉沉、浑身湿透的隋和光。水珠从额发间滚落,眼睫紧闭,上挂晶亮的水帘,苍白的臉滑落一道道湿痕。
隋朱以前觉得这张脸庄严、圣洁、傲慢,现在看……
隋朱看得很仔细,到出神的程度。
隋和光现在的脸,和隋朱手下科员拍到的相片重合——那是一张艳照。
隋和光被紧压在下边,腿不知廉耻地搭在男人肩膀上,他的脸颊贴着枕褥,湿漉漉的,嘴唇微张,可能是在像求饶,也可能是在说情话。
但在呈现出最下贱的姿态后,第二天——仅仅几个小时后——隋和光又能跟隋朱谈判,做回他的“隋先生”、“隋会长”。
隋朱很不喜欢。
看着隋和光湿润的脸,咬紧的脸颊,隋朱心中翻涌的恶心被奇异地抚平了。
他的眼神在疯狂和温情之间转换,最后还是定在温情脉脉上,凝望隋和光。可以走下一步了。
隋和光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换到了一间新囚室。
面前依旧是一道铁门,小窗竖着铁栏,但屋内宽敞,布置很有特点。
——和当年他安置隋朱的那间偏房一模一样。
隋和光一睁眼就观察环境,收回视线,才察觉自己身上空荡荡的,换了衣服。
一条棉麻质地的……裙子,连大腿都遮不大住,颜色通紅,像血一样泼在皮肤上。
“你给我的那条睡裙丢了,我好不容易找到花纹像的。”隋朱走路没声音,笑声:“不过那是条白裙子,不喜庆,还是紅色好。”
隋和光隐约猜到隋朱的意图。
他沉默片刻,说:“我不是你妹妹,你也做不成我哥哥。”
隋朱自顧自继续:“其实我跟你同岁,出生在春天,比你还大一点。”
那年隋朱也是十岁,母亲是个花楼的女人,染了脏病死了。隋朱因为长得漂亮,被老鸨留下来养。
他从小扮成女孩,因为很多男人喜欢这样式。“男人,最爱钻洞,关上灯哪还分的清男女?”老鸨叼着烟嗤笑,她说你们这群贱蹄子,可怜,想活命还是得找男人,知不知道?
“后来我眼睛坏了,蒙一层白皮,妈妈嫌晦气,把我和另一个染病的女人一起赶出去。那妓女恰巧跟隋靖正睡过。”
“我就想:要赌一把。所以我装成隋靖正的私生子,计划是妓女拿钱走人,我进隋府。”他笑了笑。“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
“你捡到了我,我很开心。”
隋朱把隋和光拥进胸膛,隋和光感到脸上一片冰凉——隋朱的胸針硌到他了。
他的身体因为冰水失温,隋朱的手掌显得更加烫,从裙摆摸进去。
“哥哥。”隋朱玩味地念道。
这称呼就像一把生锈的钥匙,捅开记忆的锁。
画面在隋和光脑中涌现:那个“少女”如何穿上他送的丝绸睡裙,长发用发簪束成不伦不类的妇人样式,贴近他:“哥哥,我可以做你的女人……”
隋和光将隋朱重重推开。
彼时轻狂的大少爷用宠女人的法子养妹妹,一手包办了衣食住行,又不给隋朱一个府外人知道的“名分”,那怎么能不出问题?
隋朱自顾自说:“你当年不要我,让那时的我很挫败。”释然:“好在我现在看明白了。”
“你才最适合当婊子。”隋朱的语调亲昵愉悦,拽起隋和光头发,逼他仰头。
两双同样细长的眼对视,隋朱话锋一转,柔声细语:“叫我哥哥。”
隋和光面孔凝固住了。
他感到耳垂剧痛。隋朱用烧过的针穿出一个耳洞,接着,有东西坠在隋和光耳朵上。
他看不见,那是一小颗磨得圆润的、血红的宝石,像一滴血。
隋朱低头,仔细看,他的耳垂边缘也有发白的环痕。当年,隋和光给他的礼物中有很多珠宝,为了匹配一副珍珠耳环,二小姐自己对着镜子戳耳洞。
可他的眼睛不好,一时手滑,剪子就把耳朵边缘剪穿了。
二小姐呼痛,但丫头告诉他为了美痛苦是值得的,帮他把另一只耳朵穿好珍珠,她们说“很美”“很鲜亮”“大少爷肯定能一眼看见”。
二小姐把剪下的碎肉吃下去,温热、甜蜜、柔软、鲜艳……他知道了,这就是“美”。
隋朱含住那颗小小的红宝石,听到隋和光加深的呼吸。
他尝到了久违的美,和血一样的滋味。
美就是残忍。
【作者有话说】
这本还有几章就完结了,想要营养液[狗头叼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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