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阴冷、腥气,在隋翊笑时完全不见,右臉现出一个窄圆的梨窝,桀骜中渗出古怪的甜,玉霜认出,那是一个疤坑。
这是玉霜醒后,第一回见隋翊。
初见的战栗散去,他不动容,懒得搭理隋翊,望向被士兵簇拥的轿子。他问里头是谁。
这时白雾尽散,玉霜看清隋翊的表情——是笑。
虚伪的笑。
隋翊说:“大哥连母亲都不认得了吗。”
轿中人,竟是隋和光的生母。
万佛寺炸后,隋老爺只能去临城寺庙,重逢发妻。二人抛开嫌隙,有了共鸣,据说是畅谈佛法直到深夜。
管家死后府上无人理账,按隋老爺的观念,没有妾室长久持家的道理,加之世态动荡,佛寺也不安全,新地遇故人,隋老爺无比动容。
当初夫妻俩未曾和离,此时迎女主人回来,也是恰如其分了。
只是大夫人托辞“出世不染俗尘”,拒了隋老爺。
隋老爷便讓隋翊去请——白二姨娘死后,隋翊寄养在大夫人膝下,当时隋和光外出从军,这对嫡母庶子也亲近过两年。
不过三日,隋翊请回了大夫人。
府内涌出仆从,隋老爷亲自来迎了。
隋翊请大夫人下轿,隋老爷快步上前,冷沉的臉上笑纹显露。
大夫人面容清丽,只是威压甚重,讓她的臉显出老沉来。威压来自她与隋和光肖似的眼,狭长,睨人时,似刀锋。
哪怕面对隋靖正也是如此,对行礼的姨娘则是无视。
只在看清玉霜时有所波动。
玉霜先发制人,唤:“母亲。”
女声淡淡的:“进府吧。”
玉霜若有所思。
大夫人突然回府,必定伴随阴谋。
回首,隋和光还在原处,身邊是他院中两个小丫头,对母亲的归来好像没有动容,也可能,他已经惊异过,就像今早茶馆看见隋翊回城,只是玉霜错过了观察。
打发走身邊人,隋和光先问:“你和隋翊……?”
玉霜当即道:“仇人关係。”
隋和光道:“有恨便好。”
玉霜问:“你不信我?”
隋和光说:“我对情感向来迟钝。何况因愛生恨,愛恨交织,總是很难分清的。”
玉霜温声道:“那我要是说了假话,你又怎么分清?若分不清,何必问我?”
隋和光笑了笑。
他不擅爱恨,但總不至于瞎了眼,连殺意都看不清。
此时玉霜已把隋和光神情学了九成,唯独一成不像,源自外露的情绪——年轻人的殺意总来得更直白。
“我想殺隋翊。”隋和光平静道出想法。
玉霜一惊。
“我做了预知的梦,梦里他杀了你我。”隋和光用平淡的语气,说出癔症般的话。
玉霜:“具体的内容是?”
“隋翊与直係驻军火并,占寧城,掌隋府。隋家大少中流弹而死,姨娘被军官占去,其余人不知踪迹。”
玉霜凝视他,说:“我也做过类似的梦。”
他没有说的是,自己梦到的结局跟隋和光说的不大一样。
梦中,隋家人可还活得很好。
隋和光很可能编造了结局,为了让玉霜坚定杀隋翊。如果真是如此……
他是在试探我。玉霜想。他疑心我对隋翊有情,不会杀人。
或者,疑心我贪恋如今身份,不敢杀兄弟。
玉霜笑了笑:“只是梦而已,当不了真。”
隋和光就谈回现实:“这些年,我在大夫人身邊安了钉子,隋翊能带回她,到现在还没传回消息,就剩一种可能——”
“隋翊杀光了所有眼线。”
又提到自己形同陌路的生母:“我舅舅受我牵连而死,母亲怨我,你与她相处不要交心。另外,小心隋翊。”
玉霜不问旧事,:“今天看来,隋翊待你我暂时算恭顺。”
隋和光说:“上次他用这种态度对我,咬穿了我上衣。”
年初最值得关注的大事,是商会换届。
本来定在十二月底,由于隋靖正去了北平,改期到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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