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气了?”
“你别说胡话!探过鼻息,只是昏死过去。”
“我不过担心……若闹出人命,传出去污了主上清誉。”
“早让你等提前清道,你办事不力,且想想回宫如何承受得住鞭子吧。”
“我……我听你的了,偏那城主是个死心眼的,说什么‘百姓营生重要,一日都耽误不得‘,只肯让主上缓轡慢行……”
“……罢了,此事也怨不得你。回去你在宫门外跪着,待我去说说情。”
……
“灵隐姐姐,你可背稳些,我们去医馆。”
“还嫌知道的人不够多?我随身带了伤药,寻间客栈处置便是。”
齐雪在裂骨般的痛楚里浮沉,恍惚间只觉自己正伏在一个女子背上颠簸着。
名为灵隐的女人背着齐雪与乐隐并肩而行,心中暗叹同僚行事不知变通,既未打点好地方官衙,如今又险些酿成人命。
想到主子那双藏着刃尖冷光的眸子,老练如灵隐,仍止不住脊背发凉。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记忆里另一道模糊的身影……那人大概早已化作山岭枯骨。
心口似被钝器重击般。
当今天子对叁皇子慕容冰的偏宠,原是宫闱中心照不宣的秘密。奈何这位殿下生得俊美无双,终日纵情犬马,对政事毫无兴致。
朝臣们皆属意贤德有能的大皇子慕容焕,储君的位子板上钉钉,这一派又恐陛下将来年老昏聩,行废立之事传位于叁皇子,便联名上奏,美其名曰“请叁殿下体察民情,见了关心百姓疾苦,方燃勤于政要之志”,实则是要将这暴戾成性的皇子亲自去惹一身民怨。
天子虽心知肚明,却难违众议,只得暗嘱叁皇子的心腹灵隐、乐隐:“若他伤了百姓,你们切记,纵是千金散尽,也要抚平民愤。”
思索间已至客栈。乐隐要了间上房,二人将昏迷不醒的齐雪安置在榻。灵隐取出一只羊脂白玉瓶,小心褪去女子衣衫,将一种松柏青色的药液细细涂抹在青紫淤痕上。那药效极为神奇,不过片刻,齐雪紧蹙的眉尖便舒展了几分。
直至夕阳暮色照进,齐雪才转醒。
“可还有何处不适?”守在一旁的灵隐倾身问道。
“好多了,多谢二位姑娘救命之恩!”齐雪挣扎着道谢,目光触及窗外漫天霞光,倏然想起家中薛意,“糟了,我夫君还病着,等我抓药回去……”她强撑着要下榻,忽又咬唇问道:“姐姐,白日里……究竟发生了何事?”
灵隐将早已备好的紫檀木匣推至她面前:“主上马匹一时受惊,误伤了姑娘。此物聊作补偿,万望姑娘海涵。”
其实慕容冰早将这场意外抛诸脑后。此刻他正倚在软轿中把玩玉璧,连眉梢都未曾动一下。
齐雪见匣中竟是五根黄澄澄的金条,吓得连连摆手,心中那点要寻仇的劲儿一下没了:“使不得!原也不是他的过错。”
她低头欲整理衣衫,却瞥见腰侧淤青上那片未干的草绿色药痕,只觉伤痛竟已去了七分,不由惊喜道:“这药当真神效!我……我好像也用过类似的!”
灵隐眸光一凛,指尖无声按上袖中短刃:“姑娘在何处用过?”莫非此女与宫中有所牵扯?
齐雪浑然未觉,回忆道:“就是我夫君给我用的,他说里头加了蒲黄什么的……”
“蒲黄?”灵隐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险些失笑。
那可是主上身边医师秘制的续命灵药碧凝露,何其珍贵,怎会与那等寻常草药相干?面上却不动声色:“娘子想必是记差了。”
齐雪心下记挂薛意,匆匆整理好衣衫,说要去给夫君抓药。临出门时,她还不忘回头,朝灵隐感激一笑:“姐姐,定要替我谢过你家主子!”
二人下楼收拾街面残局,乐隐见灵隐神色怔然,轻声探问:“灵隐姐姐,您似有心事?”
墨衣女子望着渐合的城门,只将袖中那只温热的药瓶攥得更紧,仿佛要从中汲取一丝早已消散的温度。
“无妨。”她敛下眉眼,声音轻得似一声叹息。
“只是……想起一位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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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隐对故人并不是爱,只是共事多年同甘共苦的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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