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里洗过澡回来,天已经黑了。晚饭后,由于过度疲劳,在檐下一躺下就睡着了。不知何时,营长高楼珍来查房,他和祝庆桢的对话惊醒了我。只听他问道:“晚饭,士兵们都吃饱了吗?”
祝庆桢答:“饭是吃饱了,只是没菜,大家都把盐放在饭里,吃咸了渴,不吃盐又不行。每天流汗太多。”
高楼珍小声道:“是啊,士兵们很辛苦,每个人身上五六十斤重的负荷,天气又热,流汗太多,需要盐水补充。以后,每天早晨让士兵们喝一碗盐水。不然,人都没劲了。哦,这屋有房东没有?”
“有房东,是叔侄俩。”祝庆桢答。
高楼桢又问:“态度怎样?这周围都没有房东,怎么就这里有?”
祝庆桢答:“态度很好,见我们来,他把屋里屋外都扫得干干净净。他还问我们部队的番号。当我问他叫什么名字时,他开始不肯回答。后来,他还是报了姓名。他叫王国梁。”
高楼珍忽然想起什么事,重复道:“王――国――梁。多大年纪的样子?”
“约三十多岁的样子。”祝庆桢答。
高楼珍自语道:“莫非是他,他怎么在这里呢?”
祝庆桢问道:“他是谁?你认识他吗?”
高楼珍道:“在我当连长的时候,我连里有位排长也叫王国梁。只是在台儿庄战役中……不知是不是这个人。”
祝庆桢道:“这世上同名同姓人多。不管是不是把他叫出来,你一看便知。”
“那好,你把他叫出来。”高楼珍道。
祝庆桢敲了敲房东的门,低声喊道:“老乡,老乡!我们营长来看你,请你出来一下。”
门开了,房东走出来。高楼珍打开手电筒把房东从脚到头照了一遍,突然惊奇地叫道:“王排长,你还活着!你还认识我吗?我是高楼珍。”
房东一下子扑到高楼珍的面前,拉着高楼珍的手道:“连长,可找到你们了!我不是逃兵,你不能枪毙我。我不时逃兵呀,这多年,我一直在找你们,打听部队的下落,没想到,自己的部队来到家里。”声音悲切。
满院子的人都被惊醒了。听了王国梁的话,我猜定,高营长以前肯定枪毙过逃兵。
房东继续道:“没想到连长来到我的家里,可是家里什么也没有,没东西招待连长。快,请这边屋里坐。”
高楼珍也许太累了,道:“时间不早了,知道是你,我的心又踏实又高兴。今天就谈到这里,你早点休息,明早我来看你,我们再谈。”说完,转身出了院门。
祝庆桢、王国梁二人送至门口,齐声道:“营长,你走好。”二人转回来,王国梁道:“你的军衔是上尉,是这个连的连长吧?”
祝庆桢道:“对。我姓祝,今天来到贵府,多有打扰。你休息吧。”
王国梁道:“都是一个部队,不要客气,都休息吧。”说完进屋关上了房门。
院子里又静了下来,一会儿,很多人又打起呼噜。只有天空的星星还在眨着眼睛。一弯月亮压西边房顶上。
次早醒来,天已大亮。高楼珍兴致勃勃地又来到院子里。大家迅速起床,打好被包,打好绑腿。祝庆桢、王国梁都迎出来和营长打招呼问好。高楼珍指着祝庆桢道:“来,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我营机枪连连长。”
王国梁道:“昨天,他一来,我就看出他是一名上尉,祝连长,在家里认识你,真是三生有幸。”说完伸手去和祝庆桢握手。
祝庆桢握着王国梁的手道:“幸会,幸会。”
高楼珍问道:“王排长,你的祖上就住在这里吗?家里其他人呢?”
王国梁道:“对,这就是我的家,家里就我和我侄子两人。真是凑巧,得亏我昨天赶回来,不然的话,就见不着你们。”说完,他叫出他的侄儿道:“这是我的侄儿,他爸妈都被鬼子杀害了。”
全连都挤在院子里。高楼珍指着王国梁向全连介绍道:“大家静一静,我们这位房东原来就是我们部队的。当年,我当连长的时候,他是我连的一名排长。他叫王国梁。他作战勇敢,他是抗日英雄,一九三八年,我们92军参加了台儿庄战役。战斗非常惨烈。我的连损伤惨重,九挺重机仅剩一挺,士兵伤之过半。当然,日军伤亡也惨重,战斗结束后,我们撤出阵地。不见了王排长,都以为他已经阵亡了。后来,我们转战河南、湖北郧阳,又南下湖南。一路上,不断地补充兵员,军部也在不断地给我们补充武器装备。逐渐恢复了以前的建制。”
大家有的站着,有的坐在自己的被包上,静静地听着。
王国梁也感慨地回忆道:“台儿庄战役中,我的排抵挡着日寇一个营的兵力。倒在我排机枪下的日军足有一个连。后来日军的炮兵把我们当靶子打。三挺重机全部被炸毁了,弟兄们全部阵亡了。”说着,他鼻子一酸,不禁失声痛哭起来。他忍着悲痛,擦了一把眼泪继续讲述:“当时,我也昏迷过去了。当我醒过来时,枪炮声已经停息。硝烟已经散尽,身上盖着一尺多厚的土。我扒掉身上的土,撑着坐起来。见排里的弟兄们大多都埋在土里。我努力去呼喊,去刨土,想找到一个还在活着的人。可是翻遍了所有的人,也没发现一个还在活着的。周围遍地都是死尸,有**的,也有日军的。不知道自己的部队去了什么地方地,我凭着还有一口气,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跟着担架队逃出了台儿庄。幸好身上还有两块银元,买了一套便衣,换下军装,跟着向西逃难的人群,逃到河南。几经转折,回到自己的家乡。跟着哥,嫂种庄稼。一九四一年,日军侵犯到这里,哥嫂让我带着不满十岁的侄儿逃到了鄂西襄阳,以卖油饼为生,躲了这几年。后来听说,哥嫂都被日军杀害了。”说到这,王国梁又是泪水涟涟。喉咙发硬得说不出话来。他镇定了情绪继续道:“八月十七,我一听说日军投降了,就丢下生意,带着侄儿往回赶。没想到,我上午到家,你们下午就来到。真是巧得很啦!在家里遇到自己的原部队,老上级。”
高楼珍笑道:“真是巧啊!我们是八月十七从常德出发。你是八月十七从襄阳出发,又在同一天赶到这里。今天我们能在你家里相聚,真是没有想到的事。如果将来有人写书,这是一段真实的传奇故事。”
高楼珍问王国梁道:“王排长,我们马上就要出发了,向武昌开拔。你本是第92军的人,我想劝你归队,先到我营部做干事,等以后有了空缺再说。不知你是否愿意。”
王国梁沉思片刻后道:“我愿意继续参加92军,跟着你干。我唯一丢不下的就我这个侄儿,既然营长愿意收留,我只好带着侄儿一起参军。他现在十五岁,三年后,将也是一名**。”
高楼珍道:“很好,那你们收拾一下,准备和我们出发。”
早饭后,部队又穿上汗水浸泡了多日的军衣,背上行李,武器、粮袋出发了。王国梁带着他十五岁的侄儿也走在队伍中。
却说王国梁,由于对日军刻骨仇恨。行军路上惹出一件事情来。
欲知何事,且听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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