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瞠目结舌。
“你怎么知道——不对,你怎么知道我是做哪一行的?”
“看就知道了啊。”
回了句不像答案的答案,明显是苍真的某人弯身放下垃圾袋,看著满地凌乱,摇了摇头。
“这样不行哦,回收员会很困扰的。这么冷的天气也不应该在外面打地铺。”
“我没地方去。”
“是吗。那就进来吧。”
少年睁大了眼。
“进去?”
“不过你得先把报纸捆好。”
“我没钱。”少年脱口而出。
“我知道。”苍真说著就走了进去,留下敞开的后门。
少年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迅速收齐四散的报纸重新捆扎,而后小心翼翼地探进屋中。他没有将门关上,这样如果情况不对还可以立即逃跑。
储藏室只留了一盏小灯,墙边堆了许多箱子,其中一个敞开的箱盖下露出了排列整齐的酒瓶,角落放着清扫用具,铝制的办公桌上散落著空瓶、杯盘和饼乾空袋。看到包装上的图案,少年缩成一团的胃立即发出了抗议,他暗想这里的老板既然放他进来,应该也会请他吃一顿吧。
打开另一扇门,少年突然发现自己身在一间酒吧中,此刻室内空荡荡的,一个客人也没有,天花板上的灯已经熄灭,只余吧台上方的照明。桌椅排列整齐,空气中犹留烟味,从染著烟雾和油渍的玻璃门望出去,可以看到巷子对面不知什麼店的俗丽彩灯。刚才的白衣傻瓜站在吧台后,熟练地将一个个高脚杯放回架上。做这一行几年,少年对识人也有些自信,但他却发现自己很难汇整对这个人的印象,甚至因那太过稳健的态度而隐隐感到烦躁。
“你是开酒吧的?”
“都是朋友的东西,我刚刚接手这个店铺。”苍真微微一笑,将肘边的大碗推过来,“吃吧,你看起来很饿了。”
碗里装著各种坚果和小脆饼,应该是客人留下来的,但少年也管不了这么多了。他只顾著狼吞虎咽,连苍真说话时都没把头抬起来。
“你是奖金猎人?”
少年嘴里塞满了食物,只咕哝了一声算是回答。
“背上的东西是你的武器吗?挺有意思的。”
少年警觉的动了一下,提防他伸手过来,但依然没有开口,一方面是他又丢了一把坚果进嘴裡,一方面是酒吧的大门突然发出了巨响。
双扇玻璃发出尖锐的碎声四散飞溅,男人跟著碎片直飞进来,撞翻了两张桌子。
“救……救命……”男人在自己的血泊中挣扎,右手自肘部以下已然缺截。
和现在一样的平静,苍真微微蹙眉,但语调依然平和:“你这样违反规定了哦,罗柏。我只负责干活,可不帮人收拾善后啊。清扫和损坏的费用,我计算后再向你请款……”
他的话被另一声咆哮打断了,和普通的狼嚎师吼不同,那声音来自最深的幽冥地底,重重敲击人的鼓膜与心脏,彷彿死亡的黑暗凝聚成形,令所有活物为之窜逃。四壁也感到害怕似的颤抖起来,窗户被震得格格作响,几个酒杯从高处落下,摔出尖锐的破音。大碗翻落吧台,各种顏色的坚果洒得满地,但少年并没有发觉。他注视着门外的黑暗,瞳孔微微扩张,被催眠似的伸手向后握住剑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他认得那种声音,那种气味,就和他站在那个面目全非的家,试著拼凑母亲支离破碎的身体时感受到的一样。不,不只是声音和气味,而是更深沉的,来自血液的拍击与骚动,正以奇异又清晰如针刺的方式告诉他,那是和他流有同样血液的族类,也是令他食不知味,眠不安枕,只求能亲手撕裂的魔物——
少年发出一声宛如受伤野兽的咆哮,翻身越过吧台,不顾一切的朝门外吞噬了星光的黑暗冲去,手中高举的利刃在灯光下曳出刺眼的光芒,彷彿正为能噬饮鲜血而雀跃。
沉重的声响再度震动了窗户,隐约可以听到少年嘶吼著什麼,但随即被更为凄厉的嚎叫声掩盖过去。老板忙着抢救架上的高脚杯,心想广场中央的雕像大约不保了。
“真是冲动的家伙……”苍真摇摇头,走出吧台,抽出村正,“也罢,我还是先处理这边的事好了……”
他单膝跪在早已不再挣扎的男人身边,小心探了探他的颈侧,而后起身回到后方的储藏室,走出少年放任敞开的门……
不知过了多久,咆哮声和碰撞声逐渐平息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更令人不安的死寂。苍真将最后一堆碎片倒进垃圾桶时,摇摇欲坠的身影跨过残破的大门,随即颓然倒在最近的椅子上。染血的巨剑脱离掌握敲向地面,足有三颗人头大的头颅滚向角落,拖出断续的血痕。
苍真叹了口气,停下手上的动作,将身体倚在扫把上。少年身上的衣服已碎成布条,一道从右胸划向腹部的深口正汩汩流血,肋骨在被撕裂的肌肉下清楚可见。
“还需要什么吗?伤成这个样子,你应该有心理准备了吧?”
“不……不需要……”少年从齿缝迸出艰难的声音:“别管我……”
苍真似乎有些惊讶,但随即明白了少年这样说的理由,不由得扬起眉,注视少年的眼光也变得专注起来。在破碎的衣服下,烧焦的伤口正逐渐恢复正常的顏色,黏稠的液体止住流势,肌肉和皮肤以眼睛无法辨识却很确实的速度再生、癒合,直到他的身躯再度完好如初。
“原来……混血儿吗……”半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苍真俯下身,绑紧垃圾袋的开口。
少年仍苍白著脸瘫在椅子上,只用眼角瞄向地上的人体,似乎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死了吗?”
“嗯。天亮后我会叫朋友来处理。至于这个……”苍真掂量着那颗头颅,“我会帮你联络他的雇主,看那家伙的样子,价码应该不低吧。照理说这笔钱全是你的,不过我得先扣掉损坏、你的伙食和住宿费……”
少年无心听他细数,粗鲁的打断了他的话:“他从你这里接的生意?”
“我只负责干活,这已经是特例了。”
“哪里可以找到他的雇主?”
“想邀赏?”
“我想知道哪里可以找到恶魔。”
苍真注视著同样满头银发的少年,微微皱起了眉:“为什么?”
“复仇。”
短短一个字却包含了深重的憎恨、愤怒和苦楚,苍真点点头。
“我不能保证什么,不过你可以碰碰运气。入夜后这里会有很多人聚集,之中也许会有……”
听到苍真意有所指的尾音,少年陡地睁大眼睛,声音亦失去了控制:“有什么?”
苍真微微一笑,搁下扫把走向店后。少年这时才发现角落有个通往二楼的回旋梯。
“储藏室里有替换的衣服,先把身上的破布换掉吧。上班时间后,打个电话叫人来修门,之前记得刷干净地板,把尸体拖到后面去。哦对了,垃圾要拿出去丢,下次别再忘记关后门了……”
“***现在就说!少唬弄人!”少年挣扎起身,抄起地上的剑。经过短暂的休息,因战斗和再生失去的体力正快速流回体内:“否则我砍了你!”
剑刃带著七成力道掠出尖锐的光芒,向来少有人能闪躲他的攻击遑论接下,但苍真连头都没回,一个移步就让少年挥了个空,钢铁敲击地板的声音令少年当场愣住,他怀疑的看著自己的手,想著是不是受伤使得动作变慢了。
“入夜后再说吧,天已经快亮了,黑暗中徘徊的生物都该回到梦境里去,所以即使你睁眼守望也是白搭……”
声音自薄暗中飘来,带著催眠般的节奏,少年眨著眼,竭力想看清那个隐在阴影中的身形,莫名的异样感却阻住了他的脚步,他咬着牙站在楼梯口,怎么也跨不上去。
“对了……”苍真在阶梯中央停下,低头望著少年,“我还没问你的名字。”
“……但丁。”迟疑了几秒,不甚甘愿的声音。
“旅行过天堂与地狱的诗人吗?很适合你……”
带著笑意的声音随著脚步远去。第一丝晨光透过巷口,探进门洞,落到了少年脚边,但仍注视著阴影深处的眼睛并没有发觉……
似乎有着某种灼热的东西在眼眶里打转,菲特睁开了双眼,某种透明的液体自眼眶滑落,那是注定的命运,最终将走向必然的结局,但是那个少年依然抬起头来,傲视着一切。那是多么的豪迈啊……但是当她想要再次看清那个红色的身影时,却发现他早已不在那里……
融血之夜(下)
墓地的地下祈祷室的大门被毫不犹豫的踢开,那些浑浊的空气里,有着早已腐臭的尸体的味道,以及散发这种问道的根源。
“什么……人……”早已从腐烂的眼眶中掉出眼珠,从那些参差不齐的牙齿间发出带着溃烂味道的话来。
“好吵啊。死人就给我闭嘴。”瞬间,两个挡在门前的家伙遭到了惨无人道的肢解,明明被许诺不会感到任何痛楚的身体上,再次传来了远胜于善终的痛苦,最终化为血浆,像黑夜中的断罪之花一般飞散开来。
“在我眼前你们这些死人居然在路面行走……营社结党,组成战列前进——”那个耀眼的银色身影依然停留在那里,纹丝不动地俯视着他们,那目光就像是在餐盘里发现了不愿见到丁点的污垢,扬起手来,长刀撕裂黑暗,“脱离了唯一的正法,而企图依靠歪门邪道苟存于世……”
肢解的刃没有任何的迟疑,甚至没有停顿的余裕,因为挥刀者此时的眼中只燃烧着黑色的火焰,仿佛支配着冥炎的鬼神卡洛一般灼热的视线。然后,怒极而笑——
“我要你们死的很惨很惨……你们将不会颤抖——而是有如稻草一般毫无意义的死去!”
自头顶斩向下体的一刀,拦腰横断的一刀,自左肩劈向右肋的一刀,自腰际挥向面颊的一刀,每走一步就发出一刀,甚至连神都难以抵挡的一刀,一刀一刀砍在那些早已死去的尸体之上。
“真是……令人怀念的味道……”胸中的怒火早就无以散发,倒毙一地的尸体也就指明了他们的主人就藏匿于此处,不知道多久没能与自己的亲缘见面了,只是这次的方式一如既往的令人厌恶,那些亲族的恶趣味就体现于此——“男人被刺死的味道,女人被斩毙的味道,婴儿被烧死的味道,老人被射杀的味道。”
那即是被血族盯上的人走向结局的味道,也是死亡的味道。
“明明同是血族,您就不能更客气一点地登门造访吗?”娇媚的女性声音自一闪古旧的铁质大门后发出,“还是说,您这么热情似火地想要满足我的孤寂吗?已经等不及了吗?”
“哼,完全相反。”顺手扯过一张腐朽的木椅,苍真丝毫不介意上面的血污和尘土得端坐起来,翘起一贯的二郎腿,“血族来了,我就杀之,打倒之,使其腐朽。不这么做,我就会被杀之,被打倒之,被迫腐朽,这就是血族之前的斗争……”
铁门打开了,就见对方穿着不符合周围环境的一身收腰连衣裙,裙子由上身浅白色慢慢过渡到下身浅绿色,上身的两肩是一对半圆百褶的护肩,收腰处的腰间侧部有一个白绿相见的花结型腰带,裙子的下摆及地在裙边绣着一朵朵小巧的百合花。再向上看,盘好的头上扎了一朵似乎是刚刚采摘的盛开的血色百合花花朵。对面的女性,就好像一朵盛开的百合王花,沾上血的颜色,散发着迷人的魅力。
“客人啊,你真的是这么绝情的血族吗?”
“当然,我服从于弱肉强食的本能,和你这种三流的家伙完全不同。”
被令人窒息的锐利目光盯上,即使是最擅长魅惑人心的眼神也发挥不出效果,作为血族都暗自胆寒。
对方不敢直视苍真的脸,只是提着裙子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在鞠躬的短暂瞬间里,女性血族偷偷看了他一眼,很意外的,飞扬的银发下,居然是一张年轻而帅气的脸。
但是——更让她在意的确是,在苍真那件白色的风衣上那排根本没有发挥过作用的纽扣的顶端,有着一枚特殊的扣子。那是带着蝙蝠的倒十字架,任何血族都为之诚惶诚恐的象征,那个不敢公然直呼其名的恐怖存在。
“你……你是……那个‘nolifeking’的……”
“不错的观察力,作为一个血族来讲,能这么快洞察我的身份,起码要有60年以上的修行了。”
“你是海伦法特……”
“再次称赞你一下吧,敢这么直呼其名的勇气我也相当看重呢。”
短暂的失态之后,女性的血族仿佛察觉到什么似的,拿出了更加娇媚的姿态。
“那真是对不住您了,尊贵的客人。我的仆人们都是一些没头脑的粗人,请你不要见怪,我——”
“的确笨重而缺乏大脑,”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对方的话,苍真换了一个更加舒适的姿势,“而且把他们变成弱智的是你吧?看来有必要好好教导你一下呢。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的姓氏,为何还不自报家门啊?”
再次提起裙脚,血族的女性这次行的是在同族中最受欢迎的礼仪:“幸会,海伦法特大人——我是维克多利亚家族最后的血脉,塞拉斯·维克多利亚,您的崇拜者。我在无数次血族的宴会上听到过你的传闻,克鲁兹大人,比夜晚的黑暗更纯粹,漆黑中的黑色之物。我现在明白了,那些关于您的传说都是真的,在我身为人类的时候,我对您畏惧不已;当我不在是人类的时候,我对您崇敬万分。不老不死的前辈,我一直追寻着您的身影,连黑暗都不能掩盖你的光芒……”
“哼,真无聊,”依然倨傲地靠在椅背上,苍真发出一声冷笑,“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不老不死。”
“您说的没错,但是这不是正需要相互一起扶持走到最后,当生命抵达终点的一刻,才不会抱着孤独而死去……”
一秒间,苍真的表情起了变化,就宛如平静的水面被投入石子而激起波纹一般,很快又消散于无形:“那又如何?”
“所以——”血族的女性在他面前转了个圈,踏着舞蹈般华丽的脚步走到他的面前,脸上带着令他作呕的色诱神态,“到我这里来吧,克鲁兹大人,我会用我的心,我的身体,我的一切来包容您……”
的确,眼前美艳的女子比起奈叶还是更有几分成熟的气息,但在他的眼中也只不过是一个有着苍白皮肤和贫血体制的杂碎而已。
“想听听我的决定吗?”苍真丝毫不打算掩饰他那恶劣笑着的表情。
“当然,我已经迫不及待了呢。”
“那么,先回答我的一个问题如何?”
“只要您开口,再多的问题我也会回答的。”
“刚刚看到两只半魔从面前跑过,很不爽的。貌似到这里就消失了……”
“您说的是一蓝一红两只吗?我的确见过,似乎是同族的内斗呢,红的那只被我的诅咒缠住了,很快就会变成我的奴隶,蓝的那只实力有些强大,没有贸然出手,毕竟我也要感谢那些恶魔先生呢,不然不会这么轻松的得手,如果破坏了您的小小乐趣,还请您多多包涵。”
苍真在心里默默地打了一个响指,从快被压的变成费木条的椅子上站起身,背向大摆娇媚造型的女性。
“您要去哪?我还没听到您的决定……”
“你就那么……想知道我的决定吗?”
“当然了,我的伴侣,我会将一切交付给您……”
“是吗?”
来不及反应的速度,一只死神般的手抓住了美丽的面庞,飞起的一脚将左腿那连接膝盖于小腿之间的血肉彻底分离,另一只手穿过纤细的腰际,拦住倒下的身体,真正属于血族的犬牙贴上了苍白的脖颈……
“将你的一切交给我吧……连带但丁的血一起……”
那是——杀死血族的死亡之吻,甚至没有一丝的迟疑……
一种永远用语言难以描述的感觉。
但丁跪在地上,或者说是趴在在墙角,手指在水泥墙体上留下巨大的凹槽。
他听到了无数的声音,像是一个巨大的马达被放在空旷的回廊里,噪音和回声同时在他不比衣柜大点的身体中翻搅着内脏。灼热的魔力和枯萎的死气同时啃食着他的身体,彼此揪斗企图吞噬对方夺取躯体的所有权。所有的力量从本该安静沉睡的细胞中鼓噪着,捍卫和突袭,但丁成了不能反抗的城墙,任由剑弩摧残剥削。
那或许还是个elder,他近乎绝望的聚集自己所剩无几的思维,毕竟能够攻击自己,在vergil眼前攻击自己的血族并不多见,他现在已经想不起对方的獠牙刺进筋脉时的感觉了,记忆好像残风碎叶,剥落粉碎。但他清楚地记得那双无机质的瞳孔,酒红色的冰。
难道他真的要死一遍,然后成为一个终生只能被黑夜和血缘禁锢的僵尸。
想到这,一阵恶心从胃里面翻滚起来,好吧,他变扭的扯着嘴角,他还能感觉到自己的胃在因为他的思绪而翻腾,一切看起来还不算太糟。
那股如烟如雾的甜蜜再次充满了他的身体,那是比草莓圣代更让**叫嚣的气味。
“哥哥……小真……还有泰斯特罗莎的小女……”但丁绝望的呼唤着,然后陷入更混乱的世界。
他只想更靠近那抹黑色的身影,再靠近一些,再近一些……最好融为一体。
然后,白色出现了。
“还没变成那种东西吗……真是个怪物……不,恶魔更好吧……”
“小真……我……我会死吗?”
“血族的血和恶魔的血不融……所以你也许会就此消失吧。”
“那样就……太……好了……”
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好友,苍真感到心里有什么东西在被触动着。
“为什么?你会求死……”
“因为……我啊……不想看到,你在处理掉变成……那种怪物的我之后,伤心落泪的样子……你这个脆弱的家伙……小真,哈哈……谢谢你,能一直陪着我……”
“给我闭嘴,你这白痴!”苍真一步跨前,顺手捏住了某人散发着灼热气息的鼻子,“你的口气真让我作呕。”
然后,苍真将嘴贴近了但丁的唇,那些甜蜜的,粘稠的,赤色的,带有喂喂铁锈味道的液体,被苍真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传递到了但丁的体内。
但丁,你是傻瓜。从不在乎危险,也不在乎人类厌恶的目光,甚至不在乎我的无理训斥和挖苦。对不起,但丁,我也是傻瓜,我不该那么不在乎你的话,让你独自面对血族,这个世界上能接受我的人寥寥无几,但是能与我一起走向灭亡的却只有你一人而已。但丁,对不起,每一次的任务,我都要为难你,你却总是照顾着我,对不起……每次我都要生你的气,但每次你都会接近愤怒的我;但丁,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两行猩红的液体顺着苍真的脸颊缓缓流下——是的,血族只会流血,不会流泪,那么,就以血代泪吧。
“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菲特意外的没有料理她因为情势而乱作一团的金发,她看着疾风,对方同样看着她。
“我能感到,克鲁兹先生就在这个方向!”奔跑在最前方的奈叶用决定性的语气回答着。
她们再次奔驰到事端的起点,那片被幽暗笼罩的树林。
远处,他们两个正靠在离公路最近的大树下面,亦如任何一次的战斗后一样的狼狈不堪。只是那同样的被血浆侵占的脸,正紧紧贴在一起。
这是已经不用再说明的事实,她们看着他们,然后……
“——?”猛然发现身后有人注视在这一切的苍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但丁面前撤离,很不幸的,他刚刚所作的一切,被看了个一清二楚。
“因为救不了身为挚友的但丁先生,苍真先生在最后关头为了让他免于痛苦而用深情的一吻送走了但丁先生……真是太感人了。”十指交错紧握胸前,用无法抑制般的语气说着,但是苍真望着八神疾风那双象征着“无论怎么的解释都会无效化的”星星眼,背上一阵恶寒。
“没用的男人……无能的家伙——”比起苍真之前夺走奈叶的嘴唇这件事,菲特现在更愤怒于“苍真身为但丁的挚友却看着他死去”的情况。
“克鲁兹……先生……”
“奈叶……你听我解释……”
“不,我不要听……”少女眼中饱含泪水,转身向自己跑来的方向跑去。
“奈叶……等……唔!”
刚刚完成溶血过后的身体极度疲劳,加上残杀血族的不快,化为高烧般的虚弱,苍真拼命强打精神,但是却毫无作用,刚刚跨出一步便觉得头重脚轻,一头向前栽了下去。
眼前的地面忽近忽远,苍真诅咒着沉重的身体,他知道如果现在不做解释的话,自己一辈子都不能够有开口的机会了。
可是,身体依然向前坠下,知道一袭白色停止了他很没面子一头栽倒在地上的过程。
“奈叶……”他知道趴在女人的肩膀上有多难堪,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不要离开我……我差一点就失去了但丁,如果连你也失去的话,我————”
“对不起,克鲁兹先生……”眼眶中仍有泪水在打转,奈叶依然向他报以愧色,“我本该听你解释的……”
“傻瓜,不用为这种事向我道歉……”
“对不起……”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维吉尔在所有的线人之间疯狂的穿梭,他奔波于所有可能与吸血鬼交过手的猎人之间,企图寻找一丝生机。
直到得到那瓶小小的恢复剂,望着它,维吉尔几乎要吼着哭出来。时针指向黎明,摩托奔驰在还寂寥的公路上,秒表就像是他的神经,绷持在崩溃的边缘。
但最后,远远地在公路上看到这一幕,维吉尔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奔波毫无价值而恼怒,反而喂喂扬起嘴角,然后将那瓶珍贵的药物抛了出去,晶莹的玻璃在公路上碎成一片,反射着比任何人造光芒更耀眼的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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