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三十担铁子,一百张弓,三万支箭,撒尿的工夫就安置好了。”侯准心里一万个不情愿,想到回泸州倒也一家团聚,多少算个安慰,指着寨子东面道:“我叫人弄二十匹骡马托着,日头下山前一准到,误不了时辰,放心吧老弟!”
“还有八十个弟兄,也要准备停当。”雷永赶紧补上一句。
侯准对赵匣刺的安排十分不满,此时忍不住发起牢骚:
“这牛头寨乃是要紧的所在,不但供应着大军的兵械、火yao,还有不少粮秣草料,现在抽掉八十个弟兄,一旦有变,他娘的,任谁都吃罪不起。”
雷永严肃道:“老兄,最近流民众多,良莠不齐。泸州城里两万多户军眷需要看护,以防混入城内的盗贼乱匪,赵将军又旧伤未愈,眼下城防吃紧哪!”
侯准明白这些都是实情,不过他心里不想回去,问道:“难道这寨子不要紧么,上月石抹总管大人吩咐装了一万斤火yao上船,寨中的弟兄忙得团团转,动作慢的还吃了鞭子。如今抽走八十个弟兄,剩下的不到五十个人,一旦上峰下令装船卸料,就算拼着吃奶的劲儿,也是不济。”
“这个我知道,不是寨中还有几百个工匠么。”
侯准跟工匠们交情极好,很少指使他们去做粗活。他本人就是木匠出身,一向觉得自己身负技艺,看不太起只会下笨力的人,于是叹了口气,道:
“如今大军围困合州,总管的军需令一道道的传了下来,匠人们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啊。”
雷永点点头,道:“如今沿江城寨尽入我军之手,不必担心宋军偷袭寨子。真要忙起来,当然都要搭把手,还能分得那么清楚么。侯兄,你早些交代一下,吃过午饭,就跟我一道儿起程吧。”
侯准无奈,只好去见赤脱忽答和火喆,把赵匣刺的调令大致说了一下。两个蒙古兵好不耐烦,没听几句,便挥手将他赶了出去。
侯准把手下的牌子头包辰喊来,仔细把寨中事务交代一番,选好了八十个弟兄,准备了三十担铁子、一百张弓、两万支箭,留下提留文书,招待雷永吃过午饭,一行人这才上路。
一路上所经之路,早已被元军多次劫掠过,人烟渺茫、空寂无声。雷永开始与侯准说笑几句,装作不经意的随口问道:
“石抹总管要了一万斤火yao,可是准备运到合州炸城么?”
“兄弟,我不过是个小小汉军百户,这等军机大事,如何会让我知晓呀。”
侯准因为心绪不佳,一路上少言寡语。雷永也不再搭话,默默计算着方位和时间,只是偶尔和牛头寨的几个兵丁说上几句不咸不淡的废话。走到距离泸州城不到十里之处,天上逐渐暗了下来,已经接近黄昏。
雷永突然将马一勒,对着侯准道:
“侯兄,大伙儿走了快三十里地了,不如歇息一下,喝点儿水,把马放开吃些草,稍坐片刻再上路吧。”
侯准眼见泸州城近,反而想早些进城,赶紧把公务回复交接一下,然后就立刻回家。于是笑了笑,道:
“大伙儿都是骑马,又不是走路,区区三十里,马都不喘大气儿,还会有人累么?不如早些进城,莫耽误你老弟交差。”
雷永笑了笑,翻身下马,道:“军情虽急,也不在这儿一时半刻的工夫。”
侯准看到雷永坚持休息,无奈跟着下马。众兵丁将马的缰绳松开,让它们低头去咀嚼路边的嫩草和新鲜的厥叶。雷永慢吞吞抽出皮裘做的水囊,饮了一口,心中道:“应该就是此处,但愿误差不要太大,为何还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他的念头刚刚闪过,远处的一片树林突然腾起大群飞鸟,很多脚步杂沓的声音传了过来。侯准赶紧挥了挥手,大伙儿将马绳牵住,手握刀柄。
一大群衣衫褴褛的饥民突然从树林中涌了出来,还有不少抱着破烂烂的包袱,有人担着柴禾。为首的一个佝偻着身子,被几个人搀扶着,朝着侯准走来。
这条不怎么宽敞的官道马上被饥民们堵得严严实实,他们不顾牛头寨元兵的吆喝辱骂,只是一个劲儿问道:“今日城门开么?让我们进城么?”
元兵们大骂:“什么开不开的,快滚开,不要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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