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卿,那个叫黄文的也太……”赵一荻不满的哼道。
也难怪赵一荻会不满,自两天前那份报纸席卷全国,她深爱着的张学良就没安生过一天,本来在北平养病,已见了明显的好转,就这两天的工夫,你看这人都憔悴成什么样了!刚刚私人医生还说呢,说这病再这么下去,有复发的可能!赵一荻又怎么可能不急,怎么可能对黄文满意?
不可否认,在看到黄文的那首小诗,赵一荻也有一种冲动、热血沸腾的感觉,恨不得也戎装上阵杀敌,但是,张学良的状况更是让她感到痛心,升起的火苗顿时熄灭,连带着将黄文也埋怨上了。
目无法纪,简直就是无法无天!一个小小的营长居然也敢擅自发表什么言论?他以为自己是谁啊?他眼里还有没有汉卿这个长官?马占山是干什么吃的,简直岂有此理!类似的语调,这两天下来,赵四小姐没少了在暗地里骂。
“一荻,黄文骂得对!”张学良长叹了一声,幽幽而道:“他说了我张学良不敢说地话,只这一点,我张学良佩服他。其实,又岂只是黄文在骂,自我军实行不抵抗以来,辽、吉两省相继失陷,骂我张学良的同胞又何止千万!说到底,是我张学良愧对国人,愧对东三省父老乡亲,被人骂了两句,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汉卿你……”赵一荻一急,又想说什么。
“别说了,一荻,”张学良苦笑着摇了摇头,黯然道:“即便是我父亲在时,也未让日军一寸土地,没想到,父亲走后,我竟将东三省几全部丢掉!若不是秀芳将军拼死守卫江桥,黄文连挫日军锐气,我东北军最后的遮羞布恐怕也已不在,届时,恐怕我张学良也只能自杀以谢罪了。”
“那不如……”赵一荻眼前一亮,深感自己所想可行,当下飞快的道:“要不,咱们别听那个什么蒋校长的命令了,直接帅军打回东北去,只要夺回东北,场子也找回来了,汉卿你也……”
“行军打仗哪有你想得那么简单,”张学良双眼望着门外的天空,疲声道:“如果,在九一八之前,一切还都好说,现在,就是不听委座的命令也不成啊,没有委座,军饷何来?没了军饷,我二十万东北军,拿什么来对抗日军?委座的心思都花在了**的身上,难道,你还没看出来吗?身在矮檐下,由不得我不低头啊!”
“没有他蒋大校长,马占山在东北打得还不是好好的?”赵一荻疑惑的说道。
“黑龙江的部队不多,一省的支援,足以供给这些部队了。而我们的供给靠谁?离开了东北,眼下只能靠委座。虽然我东北军也是**,但又何尝不是委座心头的一根刺?”张学良正视着赵一荻,沉声道:“而且,黑龙江省的胜利,存在着不可复制性,万不可因一两次的胜利就小瞧了日军,日军的战斗力,远不是我军所能比拟的,据可靠分析,比例可达到1:8,甚至更可怕!也就是说,一千日军,完全可以硬撼我军近万人!”
“我也想打回去,但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二十万的子弟军无畏的牺牲,我张学良既然将他们带上了战场,就要保障他们能活下去,即便是我个人的荣辱也在所不惜!打回去,时机还不到啊,我可以不听委座的命令,但要真是那样,内乱必将再起,到了那时,才是真正的内忧外患,我张学良,担不起这个千古罪人!如果真有那个机会,我张学良当仁不让,第一个打回去!”
“一荻,让他们进来吧,你说得对,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一档子事。”
赵四小姐看了看满是疲惫的张学良,强忍着泪水没有掉下来,一转身,走了出去。
…………
“汉卿,这事不能再耽搁了,战死沙场,咱们东北汉子没一个会皱眉头的,但要是这么被骂死了,可就窝囊透顶了!下命令吧,拿不回东北,我张作相也要死在故乡的土地上!”还没等进屋,张作相就远远的咋呼道。
张作相,绿林出身,曾与张作霖投清盛京将军增祺,任巡防队第一营管带。1903年被官府正式收编,任新民巡防营哨官。张作相为人忠厚。不少人以为他和张学良的父亲张作霖是兄弟俩,其实不然。张作相是锦州义县人,张作霖是奉天海城县人。他俩只是名字上的巧合,并没有宗族关系。但是,由于他俩两次结拜为盟兄弟,又都是关东要人,所以不了解底细的人都这样地猜想和误传了。
1928年6月4日,沈阳皇姑屯炸车事件发生后,张作霖被炸死,张作相一心辅佐少帅张学良。张学良对张作相也很敬重,称他为老叔,辅帅,又让原配夫人于凤至做了张作相二夫人花福田的干女儿,关系一向密切。
1930年9月,张学良率东北军主力进关,张作相留守东北,任东北四省留守司令,驻沈阳大帅府,主持东北后方一切事务。
1931年“九一八事变”时,张作相正在锦州西郊料理父亲丧事,阴差阳错,等他知道消息后,什么都晚了,东北失陷已成了定局,悲痛的张作相只得进入关内,没有一天不在想着打回去!
“总座,这日子没法过了,他娘的,竟被骂得连个女人都不如,现在,我连大门都不敢出,丢不起这个人啊!总座,咱打回去吧!”东北边防军司令长官公署参谋长荣臻愤愤然而道。
“总座,兄弟们都等着你的一句话呢,只要你命令一下,二十万兄弟立刻打回关外,就算是战死沙场,也好过在这里受鸟气!”辽宁省主席臧式毅道,现在这辽宁也没了,这个辽宁省的主席也是名存实无,臧式毅一想到这个,就臊得慌。
……
一干东北军高层将领涌进了屋内,一时间,众说纷纭。
“老叔,诸位,请听我一言,”见众人说个不停,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架势,张雪良只好摆了摆手,止住了众人的请缨之辞,眼见着平静了下来,张学良这才道:“老叔,不是我不想打回去,实在是时机没到啊!”
说着话,张学良将方才的话又详细的说了一遍,随后道:“老叔,如果只是东三省的问题,那没得说,侄子我一早就打回去了!可是,现在不只是东三省的问题,更是干系到全中国四万万同胞的命运,如果因我再起内战,届时,岂不是给日本帝国主义创造了机会?这个罪人,岂能由我东北军承担?”
“这……”一盆凉水,从头淋到脚底,不管怎么说,这些人,首先是中国人,这样的罪责,他们真担不起!
“汉卿,那你说,咋办吧!”张作相这时也冷静了下来。
“老叔,还是那句话,时机没到啊!一旦时机到了,侄子我虽不才,但不用诸位提醒,我张学良必是第一个打回东北的人!”张学良昂声而道。
“汉卿,你说的这些,我们都懂,可是手下的弟兄们怎么办?每天,载着请战声音的纸雪片一般飞到我的桌上,这不做点什么工作,我真担心兄弟们会哗变啊!”张作相满是担忧的说道。
“这个,就只能靠诸位努力了,陈说厉害,目前,也只能这么做了。”张学良苦笑道。
“这个叫黄文的小家伙还真他娘的厉害!吗了个吧子的,就那么几个字,别说手下的兄弟们了,就他娘的连老子这么大的岁数,也被他骂得热血沸腾!”张作相嘴上虽然骂着,但话里话外,却是带着对黄文的欣赏。
“这个黄文,是个人才,秀芳将军为我东北军拉来了一个人才啊!我有预感,只要黄文一日不死,关东军就要饱受一日的损失!只要有他在,咱们东北军的最后颜面,就能维持住!”先前对黄文不大看好的荣臻,这时也是力挺黄文。
“就是,就是!”一众将领纷纷附和道。
“孝侯,怎么不见你说话?平日里,主张抗日打回去的,属你最是积极,今天这是怎么了?”张学良突然望向了第一军军长于学忠,满是不解的问道。
“总座,学忠向您请罪!”于学忠猛地站了起来,低头说道。
“请罪?请什么罪?”张学良一时间被于学忠这没头没尾的话弄懵了。
“总座,我麾下的将士这两日来纷纷请战,卑职连续七次求见总座不得,麾下将士已近哗变之态,没办法,卑职只得放任他们自己行事。时下,537团已在团长赵志超的带领下,率军杀回了东北。本想这次也见不到总座,卑职也率部跟上去,宁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也不做这屈辱之人!没想到……总座,请治卑职之罪!”于学忠不后悔,一脸的坦然。
“什么?!”张学良一惊,随即就冷静了下来,一脸的落寞,道:“孝侯,这事,不怪你,若不是我避而不见,又怎会有此事发生?要是再过几日不见你们,恐怕,你们都已率军杀回东北了吧!”
一众将领赫然,被张学良说中了,他们还真就是那么想的,只是,没于学忠的动作快罢了。
“537团,还能追回来吗?”张学良无力地道。
“难了,”于学忠摇了摇头,苦笑道:“这次请战,赵团长的呼声最高,天还没亮,就率部离开了。据说,他们只带走了武器,连炊事员、马夫都带上了一支枪,口粮,每个人只带了十几日的干粮……哎!”
说到这里,于学忠只剩下了一声长叹。
“他们这是抱了破釜沉舟的心啊!”张学良感慨了一声,眼眶湿润了,“汉子,全都是好汉子啊,够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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