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有了这个怀疑，可当王老师真的把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凌壹还是觉得心脏被狠狠撕扯着。
“……你的呼吸道和手上的伤都需要用药，你应该明白，孕妇用药，对胎儿的损伤极大，尤其是杀菌类的抗生素。”
她当了这么多年妇产科医生，这点常识她是有的。
只是，她咬着唇，努力想要伸出手握住王医生的。
“你别动，腿上的伤不轻，小心伤上加伤，”王医生站起身来，扶着她重新躺下：“我知道你舍不得孩子，但是小凌，你得先保护好自己。”
她何尝不想保护自己？
动物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更何况是人？
只是她现在有点理解妈妈当时那番话了，当知道了有一个小生命在自己肚子里扎根的那一刻，血肉就已经长在了一起。
一想到要把她从身体里活生生地碾碎，一片片地取出来，那当真是仿佛剜肉剔骨一般的痛。
她紧紧抓着王老师的手，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
王老师已经止住了她：“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小凌，不可以。”
她僵住。
“你想自己不用药治疗，也想保下这个孩子是吗？”王医生坚定地摇头：“你准备当一辈子哑巴，少一只手吗？”
“……”
“就算你愿意，你不在乎，可你也要想想，以后你怎么教孩子读书认字，怎么牵着她的手教她走路？你甚至连双手抱她都做不到。”
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滚烫。
王医生继续道：“而且，你在冰水里泡了整整一夜，整个身体机能都受损很严重，这样的身体情况，已经不适合孕育一个孩子了，如果将来孩子生下来是有问题的，她这一辈子都会受到影响，这个道理你应该比谁都明白。小凌，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但这个时候还是要理智一些的。”
凌壹没动，她依旧是保持着半靠在床头的姿势，只有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不停地往下砸。
可王医生只是知道她这个学生，她什么都没说，心里恐怕早已经变成了一片血泊。
王医生叹了口气，拍了拍她放在被子上的手：“你好好休养几天吧，等身体条件稍微好一些了，尽快把人流手术做了，我亲自给你做。”
凌壹舔了舔唇，终究是缓缓点了头。
王老师把她抱在怀里：“好孩子，想哭就哭出来吧，“老师在这里陪着你。”
她不是不想狠狠大哭一场。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真正到了最痛彻心扉的时候，浑身就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骨骼，连哭喊都没有力气。
“凌壹——”
病房门被猛地撞开了。
傅景洲冲了进来，“凌壹……”
王医生跟他点了点头：“傅总，来看凌壹？”
傅景洲的目光一直凝在凌壹身上，跟王医生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王医生站起身来：“你们兄妹聊吧，我先出去了。”
凌壹拉着王医生的手，不放。
王医生安慰地摸了摸她的发丝：“心里有什么委屈，就跟亲人说一说，你哥哥这么疼你，很多事不要总是一个人扛着。”
凌壹想笑，可是努力了半天，都没办法挤出一个笑脸。
再看傅景洲，他的情况似乎也不怎么好，身上的西装皱皱巴巴，眼睛里有红血丝，遮不住的疲惫。
“凌壹，对不起……”傅景洲自责地紧紧蹙着眉，一脸悔恨：“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你。”
凌壹半仰着头看他，唇角终于微微勾起，露出了一个笑容。
可眼前却顷刻间被水泽模糊，渐渐看不清他的表情了。
傅景洲，你现在的道歉，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你说过要作为哥哥要照顾我一辈子却没能做到，还是为了你自己前一秒刚许下的承诺下一秒就食言了？
其实，我真的没指望过你能一辈子照顾我。
就像我之前说过的，等你结婚了，有了自己的家庭，伴侣才是你要一起携手走过余生的人。
而我，我有令我骄傲的专业成就，有赖以生存的专业技能，我不用你照顾也可以过得很好。
我会好好地在国外工作、生活，努力适应那边的环境，认识新的人交新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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