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楼青瓦,夜色之中,一个老人,孤寥之极的站在屋檐顶上那月牙状勾起的瓦角处。秋风徐徐拂过,衣衫猎猎,但他的身影却依旧的纹丝不动,神色异常淡漠的抬起那苍髯皓首,仿佛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任何关系似的。
脚下青瓦,抬头所见,黑云隐退,皎月银华,倏然洒下,而其中所倒映出的,却是看不透的冷气寒霜,让人的心也不禁颤栗了三分,随之无尽惶恐。
老人脸上的表情却微微变化了,隐隐露出了一丝伤感,但却是一闪而逝,一瞬间却又被他那苍老莫名的枯脸,给丝毫不留痕迹的遮掩了下去。由此可见,他好像也并非是一个不为外物所动的人,更不是一个断绝了七情六欲的人。只是他所留恋的、或在意的,已经随着时间而流逝殆尽了!
静立了半晌后,忽听得离此数百米外,前方内院的藏书阁和药房处,传来震天杀喊,且其中夹杂着阵阵激烈的兵器碰撞声,响彻夜空。
闻得自家内院的两处要地传来阵阵厮杀,且此起彼伏,不绝于耳。老人却是回头看了一眼那瓦砾上,被东方落羽坠落之势所砸出来的大窟窿,心想一个被他亲自掏出心脏的人,此时必已气绝、横尸当场,便不必再多此一举的下去查看了。念及此,当即脚下一点,向前方左首的一处打斗地,疾掠闪去。月色下,只余道道残影,如魅若鬼,不禁令人惊怖连连。
就在老人离去不久,只见那钟楼内忽的华光大放,仿佛贯日长虹,随即热浪滚滚,犹似火山喷发、太阳爆炸,霎时间席卷方圆,直冲暗夜云霄。
而那雄伟堂皇、巍峨若山的钟楼,却是瞬间化为了一片焦土、茫茫黑尘,就连周遭的草木花石、青柏绿柳,也随之凋落枯萎。犹如正被一场滔天大火所吞噬,只觉灼热逼人、酷炙难耐,登时干涸得仿若荒漠一般。
初秋深夜间的清凉幽寂顿时消无,一时间,火芒不止,腾腾燃烧。其滔天威势,且散发之快,仿佛要把这八荒六合,尽皆湮灭其下。
便在这时,只见一只耀目金乌,伴随着一阵悠荡沧溟的钟声,从那火红炽热的深处,冲天而起,向九天之上,翱翔掠去。
霎时间,一阵似光非光、似虹非虹的闪耀,照亮了黑夜,透过层层云霄,直把悬挂在云端之上的冷月银华,逼得黯淡无光。
顿时间,好似那暗夜冷月亦不得不避其锋芒,而悄然退入云层之后,隐没天际,终而变得无影无踪。
须臾之间,天生异象,地换物移,幻景丛生,虚境迭起,仿佛黑白颠倒,日月倒悬,群星陨落,乾坤轮转······
末了,那裹挟着火红华芒的耀目金乌,终是渐渐的消失在了虚空之中......
公元359年秋,黄昏梧桐,秋风飒飒,落叶纷纷。
燕国邺都,皇城宫闱之中,淑房殿内。
一个个宫女小心翼翼的端盆倒水,来来往往,络绎不绝,脸上却是颇显忧虑。
因为这寝宫之内,此时此刻,大燕国的可足浑皇后,正在产子。
而这已经是她贵为一国之母后的第三次产子了!
由此可见,这可足浑皇后的美貌婀娜,是何等的天姿国色、艳倾天下,竟令得当今的大燕国皇帝慕容俊如此痴迷、留恋不已,而让她再三产子,却是把那些宫女、太监给累得满头大汗。
淑房殿外,慕容俊亦是来回踱步,心急如焚,且可足浑皇后那撕心裂肺般的娇·喘痛呼之声,不断从殿内传出,不绝于耳,萦绕心头,更是令他心乱如麻、急不可耐。便不时的附耳在那关闭着的殿门上,想听听里内的情况,到底如何了。
此时,大燕国的国师孟古道真徐徐走来,屈身一揖,道:“参见陛下。陛下无需担忧,皇后娘娘她洪福齐天,有神灵庇佑,必是母子平安,顺利产下皇子,使之国运昌泰,传至万世。”话语清澈悠然,其声犹若静湖起碧波,而人更是温文尔雅、神采奕奕,不禁令人心旷神怡。
见到来人,闻得其言,慕容俊那玉树临风的身姿却是顿了一顿,他那丰神俊朗的脸庞立时展颜舒缓,而后微微一笑,道:“得国师之言,朕心甚慰。”但殿内不断传出的声音依旧让他颇为担心,又不禁踱了两步,却是轻微叹息一声,道:“国师又岂知朕之心啊!”
孟古道真亦是微微一笑,道:“陛下此言差矣,臣下虽不是一国之君,更无陛下之尊贵。但臣下却与陛下一样,皆是一位有妇之夫,亦是一位即将出生的孩子的父亲。”
慕容俊闻得此言,却是微一讶然,而后略一细忖,随即会心一笑,道:“国师乃大燕镇国泰山,平时八抬大轿都请不到,登门拜帖也是见不着。而今日却是不顾十年来的闭关修炼,却出关来此,当真是少见罕有啊!稀奇,稀奇!事出反常必有妖,莫非国师听闻朕将要喜得爱子,便特意赶来,欲为你那腹中的孩儿与朕喜结连理姻缘,亲上加亲,成为儿女亲家啊?!”
闻得此言,孟古道真却是淡然一笑,毫不顾忌的道:“如陛下有此意,臣下却是不敢婉言的。但今日臣下不顾十年来的瓶颈而出关,却当真不是为了攀龙附凤而来的,还望陛下海涵。”
慕容俊见他拂了自己的一片好心好意,更让自己在一群太监面前失了颜面而下不了台,心下微微恼怒,却是急急的问道:“那你是所为何来?莫非是要向朕告别辞行,回你那九玄灵宫?爱卿,朕可待你不薄啊!更没有做出任何亏欠于你的事。而先帝临终前,你也是答应了先帝的啊!只要朕在位一天,你就不可弃朕而去,更不可辞去国师一职,亦不可离开邺城。此事不容分毫商量。”
闻得此言,孟古道真深深一揖,却是无任何表情的道:“陛下放心,臣答应过先帝的,便不会背弃信义。此承诺,陛下在一天,臣就存效一天,依旧不改。”
闻得此言,慕容俊登时松了一口气,却是更加疑惑起来,便又问道:“那爱卿匆忙来此,所为何啊?”
孟古道真却是抬头看了看天,而后微微闭目沉吟片刻,又看向了慕容俊,道:“臣今日闭关之时,心头忽然猛烈作跳,便感大事要生,恐有绝世人物将要降临。臣当即列阵八卦,运算周易,掐指一念......”话到此处,他顿了一顿,却是笑眯眯的看向了慕容俊。
慕容俊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下文,但却见孟古道真别有深意的看着自己,心下不禁猛然一跳,便也看向了他。
二人四目相对,慕容俊似是从他的眼神中明白了下叙,心下顿时惊喜万分,开心至极,微微展颜,却仍不是十分肯定的轻声道:“莫非......”
孟古道真却是微笑着点了点头,道:“不错,那即将降临之人......”说着,二人却是同时看向了淑房殿紧闭的大门,听着从里内传出的断断续续之声。
便在此时,忽听得邺城上空传来一段凤凰啼鸣,方向虽远,但闻声如管笛之乐,又似琴瑟之音,高亢嘹亮,余音回荡,缭绕耳际。且内含宫、商、角、徵、羽五音之玄妙,扣人心弦,绵绵不绝。
“看啊!看啊!那莫不是传说中的凤凰!”
“是啦!是啦!与皇后娘娘穿戴的服饰上所绣的一模一样!一定是啦!”
“真是想不到,我一个小小的宫女,有生竟能得见传说中的祥瑞凤凰!”
......
一群宫女、太监,或指或望,攀墙登高,尽其所极,大呼小叫着。
凤凰啼鸣绕梁不息,依然不止。闻声,便见得天际云端,彩霞生辉,虹光四射,一对赤凤金凰翱翔于飞,颉颃而来。
俄而,就在这对凤凰飞临皇宫上空之时,只见一片熠熠生辉、美丽至极的凤羽,由空飘落,随风荡漾,悠悠落在了慕容俊的手上。
同一时间,淑房殿内传出一声婴儿的哇哇大哭,响彻周遭,传至四方,惊动八方。
“难怪此前天道晦涩,就连我穷尽所能,亦是丝毫算不出其根底,原来是凤凰星君......”孟古道真目光流转,定定的注视着淑房殿,喃喃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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