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它怎么样?”平玉公主示意的冲前看了看。
李毓秀忙抬头看向前方,这时才注意到原来刚刚看到的那珠帘后的身影其实是个衣架,上面正挂着一件珠光闪烁的朱红色嫁衣。
那是一件极其华贵的嫁衣,光是上面镶嵌的各样饰物珠宝就足以令人咋舌不已,更何况金边银线所用无数,一看便知价值斐然,贵不可言。
“小女眼拙,这件嫁衣无比华贵精美,是价值连城的珍贵宝物。”李毓秀由衷的感叹。
平玉公主已经款步走到了那嫁衣前,芊芊玉手慢慢拂过嫁衣上精美的弹花暗纹,“这是父皇送与我出嫁的嫁衣,不过正如你所看到的,它只是个挂满俗气之物的皮囊罢了。”话落间她的手猛然一挥,华贵的嫁衣连同衣架一起倒在了地上滚落到了李毓秀的眼前。
李毓秀心里瑟缩了一下,忙跪下低头不敢言语。
“听说你织绣嫁衣的手艺技艺超群.”平玉公主微微低头凝视着跪在地上的李毓秀,“那么,能否为我缝制出一件举世无双的嫁衣呢?”
李毓秀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的说:“小女子浅薄,担心织绣不出令公主满意的嫁衣来。”
平玉公主一手拨弄着垂在眼前的一根珠帘,“你只管用心去做就是了,如果没有经过盘查我又怎么会放心的把这件事交给一个绣女去做,需要什么只管向德公公开口,一个月的期限,我要你交出一件与我相称的嫁衣来。”
李毓秀知道自己再多说无益,只得叩首,“小女子会竭尽所能。”
“如若令我满意自会重重的奖赏你.”平玉公主慢慢的转过了头,看向李毓秀时脸上渐渐露出了一抹意义未明的淡笑,“记住,我要的是一件举世无双的绝美嫁衣,如果属于我的东西不是最好的……”她的手上猛然一使力,随着‘吧’的一声响声珠帘应声而断,圆润的珍珠纷纷坠落于地,一直滚到了李毓秀的手边。
李毓秀慢慢的抬起了头,看着那样千娇百媚的容颜,突然感觉到了犹如身处寒冬般冷厉的寒风之中,心底油然升起了丝丝的凉意来。
……
走出玉轩阁的李毓秀仍然感觉心有余悸,她没有想到看着那样娇柔的平玉公主实则是一个非常强势的人,而缝制嫁衣的事由不得她有半点的推脱,可是就算自己竭尽所能,又能否如愿的做出一件会让公主满意的嫁衣来呢?
深宫冷院,在宫中这么多年,或多或少的看到过一些事情让她也明白了伴君如伴虎的道理,所以想起德公公那一声声的道喜,不免叹息了一声,谁能说得清这究竟是福是祸呢,事到如今也只能走走看了。
心事重重的李毓秀敛起心神,叹了口气,抬起了头时才突然发觉自己在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走进了一片桃花林中,她茫然的转了一圈看了看,不知道身处何处。
此时桃花正旺,伴着清风徐徐,一波波的桃花香气丝丝缕缕的钻入了人的心扉,刚刚还有一丝慌乱的李毓秀这时看着满树花开正旺的香蕊尤然生出了喜爱之心,于是举步缓缓的向前走去,清眸流盼,不知多久,直到不远处一阵‘刷刷’的响动声传了来。
顺着声响转过一处假石,李毓秀看到了不远处的一抹白衣身影正凌空舞剑,落英缤纷之中白衣男子衣袂翻飞,步履轻盈,修长而优美的手紧握着一支莹亮的长剑,每一个动作都灵活如风一般,行若流水,利剑更是夹带着破风的劲道,气势如虹。
李毓秀简直是看痴了,她没有想到一个人可以把一支死寂的剑舞动得如此曼妙而且优美,随着那势如破竹的身影令她的心也渐渐随之上下起伏,只恨不能与之一起翩然舞动,长剑浣花。
就在李毓秀恍惚之际,突然对方剑锋一转,竟然直指向了李毓秀,几乎就在眨眼之间一道寒光闪现,雪亮而锋利无比的剑尖已经来到了眼前,李毓秀惊呼了一声,本能的向后退去,脚下一绊整个人便跌坐在了地上。
“姑娘,你没事吧?”
持剑的人看清李毓秀时神色一变,忙收起剑上前查看李毓秀是否受伤。
刚刚不小的惊吓令李毓秀的心砰砰乱跳着,这时听到了很是好听的话音便抬起了头,立刻被眼前靠近的一张极为俊美的脸孔看得有些怔住了。
“姑娘,你有没有受伤?”白衣公子有些担忧的看着她再次开口问道。
李毓秀立刻回过神来,微微低下了头脸上也渐渐有些发热,不过经他提醒也立刻感觉到了手上的痛意,便抬起右手看了看,掌心一道半长的血痕清晰可见,想必是跌倒的时候被枝条划伤的。
白衣公子忙从怀中掏出了一块方巾帕蹲身小心的为李毓秀将伤口包裹上,一边满是歉疚的说:“都是在下鲁莽了,误认错人伤了姑娘。”
李毓秀看着眼前温文尔雅的公子小心的将自己的手包扎好,那种温柔之至的呵护令她情思一动,忙稍稍低下了头掩去脸上泛起的红晕,“是小女子惊扰了公子舞剑,方才经过时见公子风姿卓越,就忍不住停下看了起来。”
白衣公子扶起李毓秀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抿嘴笑了笑,“我也是见这里景色不错而且清幽所以才一时兴起,让姑娘见笑了。”
一阵细微的风拂过两人的发际,一瞬间暗香浮动,粉红的花瓣随风漫天飘零,李毓秀抬手将一缕秀发拂过耳际,皓雪般的耳畔隐隐染着一抹羞红,虽然相貌平平但这红妆淡抹的女子也如同这桃花一般清馨雅致,于是白衣公子不免也是心神一荡,两人之间的氛围竟然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四郎!”
随着一声呼唤,这时从旁边走来了另一个身型高挑的英俊男子,气质非凡而且衣着显贵,看得出也不是一般身份的公子,他走近略有所思的打量了一下李毓秀,李毓秀有些不自在,忙欠身施礼后,转身匆匆的离开了。
被唤作四郎的白衣公子看着那抹纤细的身影很快隐入桃林不见了踪影,这才想起还没有问她芳名,不免心里觉得有些遗憾,一旁的高挑男子尽看在眼中,这时开口说道:“你和平玉公主的婚事将近,在这宫中更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要知道这皇城中耳目众多,外一被别有居心的人看到将话传到皇上耳中,也许就会召来杀身之祸,也会给罗家带来灭顶之灾的。”
如今边关太平,而生性多疑的皇帝已经开始提防着罗铮将军手中紧握着的兵权,所以才以将平玉公主许配罗家四公子为由将二公子罗天傲与四公子罗茂从边关调回京都,明里是将掌上明珠嫁与罗家结为连理是对护国功臣的器重与爱护,可暗里却是将两人困在城中成为人质,以防罗铮有任何叛乱举动,皇上的用心君臣暗自都是心知肚明,只是这天朝上下关乎性命之事,都装着糊涂就是了。
“二哥.”想到自己的身不由己与两人所处的境遇,罗四郎神思又渐渐沉重下来,欲言又止的看了看罗天傲,终是叹了口气,“我知道了。”话落便神情低落的转身慢慢离开了。
一直看着罗四郎走远,罗天傲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那平玉公主身尊显贵,秉性又十分刁钻任性,虽有意倾心罗茂可是天性桀骜不驯的罗茂对她可是没有半点的情意,而皇上赐婚怎敢不从,所以罗天傲深知这婚事并非四弟所愿,可是为了保全罗家,也只能委曲求全了吧。
……
三更的暮鼓响过,绣纺阁之中依然灯火通明,华灯摇曳。
李毓秀坐于绣桌前,一袭华贵的朱红锦缎在烛光之下闪烁星星点点的光泽,她的手中金丝银线游走于布理之间微妙的勾勒出了片片涟漪,银妆的并蒂莲如同活了一般在指尖慢慢绽放开来,每一针线无不是倾尽心神的一笔笔勾画,不敢有半点的分心。
平玉公主订下一个月的期限,李毓秀知道,要做出一件美轮美奂的嫁衣一个月之内并无不可,只是若想要公主满意,则需要花费不少的心思了。
有些疲倦的停下了手中的针线,李毓秀抬头缓了缓酸涩的眼睛,转头看到一旁的荀灵儿手中还捏着针线却早就不知什么时候趴在桌上睡着了,李毓秀起身将一件外衣披在了她的身上,轻轻抽出她手中的绣针彩线,然后看着她熟睡中那俏丽又有着一丝稚气的小脸儿,微微露出了一抹怜惜的笑容来。
荀灵儿原本是选秀入宫,只因为西妃娘娘见她眼角一颗桃花痣,怕日后魅惑了皇上于是找了个理由便将她送入这绣纺阁中下令不得迈出一步,老此一生,这宫中妃嫔争宠之事时有发生,荀灵儿也不过是这宫斗中一个举无轻重的牺牲品罢了。
不过幸而荀灵儿生性乐观开朗,每日在这绣纺阁里倒也不觉得烦闷,天天缠着李毓秀要她传授织绣的手艺,李毓秀见她天资聪慧,而且每天陪伴左右自己也不像从前那样寂寞了,于是便真的开始手把手的交给她织绣的技巧来,就这样倒也打发了无数个荒辽的岁月。
可是,就算是有这妙手生花的技艺那又如何呢,李毓秀脸上的笑意慢慢散去,看着桌上那朱红的锦缎,以及旁侧放着的一块染着点点红迹的白色方帕,突然觉得心思一阵阵的空荡寂寥——
敢将十指夸针巧,不把双眉斗画长。
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做嫁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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