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说吧,有什么事,我帮你担着。”莫问见他如此,便笑了笑,以为他是惧怕老父亲。大将军府家教甚严,别看田斐的儿子都要成亲了,可若是敢违逆父亲,田济照样会拿着板子抽他屁股的。“我帮你保密,田伯伯不会知道的。”
一声“田伯伯”,自然是莫问与田济多年的情谊,论尊敬,怕是先齐王在莫问心里也比不上田济的。
可正是在三个字,让田斐突然跪地大哭起来。
莫问一怔,也跪了下去:“斐哥哥,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说啊!”一时心急,儿时的称呼又重新溜出嘴边。却是让田斐哭的更厉害了。
好不容易田斐顺了气,抽抽搭搭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塞到莫问的手上。莫问打开一看,见是药渣,心中便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闻了闻,大概可以分辨出这是舒筋养气的方子。他本不懂医,可跟着唐婉柔这些日子,多少也看会了一些。
“这是田伯伯的药渣?可是有什么不妥?”莫问紧紧握着拳头,心说到底是哪个不开眼的,敢用这样的法子去害他的田伯伯?就算是田无忧碍于情面不好问责,自己也要灭他九族泄愤。
“这是宫中御医给父亲开的方子,并且是从宫中熬好了送来将军府的。”田斐低声说道,“本来这药也没什么,可昨日我收拾父亲的这么多年来吃的方子,不自觉细看了几眼,这才发现,这方子当中竟然含有枯荣草!”
“枯荣草!”莫问身形一滞,整个人瘫在地上。
“正是,而且这枯荣草的方子,父亲已经吃了七年了。”田斐将头埋在地上。
莫问彻底的呆住了,七年,田无忧即位,整整七年。
枯荣草是一种极为难得的药材,关键时候服用能够救命,却不能长期服用。唐婉柔曾经给莫问讲过,说枯荣草其实是透支人的生命力,来换取短暂的生机。一般来说,枯荣草都是被制成救命的丹药,弥留之时服上一颗,便可为医者争取救治的时间。但若是长期服用,这便是一味毒药,毒入脏腑,便是神仙也就不回来了。
“是……无忧?”莫问咬着牙说出这句话,仿佛将他半生的精力都掏空了。
田斐只是不停的将头磕在地上,却一言不发。他不能说,也不敢说,哪怕只是怀疑,只要说出口,便是大逆不道。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他田斐是个孝子,若是可以,他也想问一句,自己能不能代老父去死。
莫问踉跄的站起身来,身形摇摇欲坠,脸上神情复杂,似哀婉,又似悲痛,有怒意,却又无奈。
“你先去吧,这件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苏相那里也不要说。”许久,莫问终于吐出了一句话,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全部的气力,跌坐在棋盘前,咬着嘴唇,再不肯多说半字。
田斐擦了擦眼泪,又在地上磕了一个头,额头上留下重重的一块淤紫,这才退了出去。
“斐哥哥,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呢?”没走都远,田斐听到了这样一句话,眼泪再度流了下来。
若不是没有法子,他又何必多事呢?长风公子与无忧公主的一段传奇佳话,若不是田长风被仙人带走多年,这件事,哪怕是烂在肚子里,田斐也不会说出来的。
他总归愿意相信,仙人心善,见到这种事,不会袖手旁观,而田长风是仙人的弟子,自然也会是个善人。
为了老父亲,哪怕赌上性命,又如何呢?大不了追随老父一同死去便是了。
堂堂皇皇的大将军府,谁又稀罕呢?
莫问在棋桌前一直坐到了天黑。宫人们进来掌灯也被他挥退了。整个清宴居之中,一片漆黑。窗外寒风瑟瑟,卷起枯叶,显得十分凄凉萧瑟。
可再凄凉的冬景,也比不过此时莫问的心寒。
田无忧从来都不是个弱女子,她有野心,有手腕,有权谋,只是在他面前,一心一意的自欺欺人,想要做回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罢了。
只是她骗了自己,也不经意间骗了莫问。
鸟尽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再通俗一点,民间管这种事叫做卸磨杀驴。
可田济不是普通的弓,更不是走狗和驴,那是在少年时堪比父亲和师傅的人,无论如何,莫问想不通,田无忧如何能够下得去手?
这与帝都之战两军阵前信誓旦旦要医官给田济陪葬的齐国王上,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怕是你知道了一些事吧?”冷不丁的,苏聆出现在莫问面前,手中点着一盏薄灯,面露戚切的看着莫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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