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五十五年十一月十日幸存的建威中郎将燕忘情已经被世人遗忘，而天策府的宣威中郎将曹雪阳已经据说在几月前晋升为将军，名声如日中天。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燕忘情看到前面已经是黄河的风陵渡口了，就在渡口官道边的树下，歇息着十几名兵士。
这些兵士都穿着唐军的铠甲。只是铠甲都很肮脏凌乱。为首的一个军官，面沉似水，豹头环眼。身边树上拴着一匹红鸣马，地上戳着一杆绿沉枪
这些唐军见到走到近前的黑盔黑甲的苍云军，都警觉地站了起来。那个军官提起了绿沉枪，想了想，没有上马，只警觉地问道：“尔等何人？”
燕忘情冷漠地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露出，只淡淡地回答道：“唐人，你们是驻守长安的部队么？”
那个军官听见燕忘情自称唐军，松了一口气，抱拳道：“在下是东都天策府，青骓营典军校尉哥舒航，请问这位大人名讳？”
燕忘情答道：“我是原雁门关玄甲破阵营奋威中郎将燕忘情，不敢动问这位小将军，你和陇右节度使哥舒翰老将军如何称呼？”
哥舒航听后，赶忙又行了一礼，道：“原来是燕将军！恕末将有眼不识泰山，燕将军十余年前就名震北疆，末将这些年常听我家曹将军提起。”
顿了一下，哥舒航又回答道：“陇右节度使哥舒翰正是族叔。”
燕忘情听了，一直冷若寒冰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喜色，道：“请问哥舒小将军，你们这是意欲何往？听说你叔父哥舒翰的陇右军在潼关战败，不知确否？”
哥舒航黯然答道：“燕将军所知不虚，我陇右大军，受奸臣所害，于六月初四出关迎敌，六月十三在枫华谷战败，几乎全军覆灭。”
燕忘情问道：“久闻哥舒翰老将军和安禄山有隙，这次老将军战败，想是遭遇不测了？”
哥舒航听到这里，不由得一阵冷笑，道:“败是败了，遭遇不测却是未必！”
燕忘情奇道：“这却是何故？”
哥舒航道：“大人有所不知，此事却是说来话长了。自天宝十四年安贼起兵范阳作乱以来，先后败张巡、封常清、高仙芝等多位朝廷大将。叛贼自范阳至两京，佘毒两千里。然所过之处，人乏斗志，地罕坚城。放眼望去，我大唐多的是残兵败将，少的是卫国忠良。末将在东都陷落时，便随一部分天策袍泽退至京城。因我叔父之故，我在年初被编入陇右军。想那潼关本是畿内首险，四镇咽喉，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近。族叔认为，我唐军久疏战阵，若在平原野战，不是范阳狼牙的对手。故此依仗潼关天险，坚守不出。只要坚守，潼关到京城，粮道不断，自是无虞。然范阳军远道来袭，师久必疲，粮草不继。一旦狼牙军断粮，必然军心大乱，那时我陇右军乘势杀出，当可毕其功于一役。可是天子听信杨国忠谗言，勒令出关速战。有封常清、高仙芝的先例，家叔如何敢不尊将领？故六月初四，全军出关决战。最终中伏战败，二十万陇右军，仅剩八千人退守枫华谷。”
哥舒航又继续说道：“六月十三那天，家叔正将我叫到营帐之中询问我族中之事。这时，猛听得一阵骚动，不一刻兵士来报，副将火拨归仁叛乱，引来敌军。现下，右营外围鹿砦已倒，敌军冲进了营中。这时，家叔只来得及让我带几个兄弟驰援粮草营。便带领亲兵去迎敌了。”
说到此处，哥舒航摇摇头，继续道：“我带了二百个军士增援粮草营，眼看着大营崩溃，无奈之下，将二百人和原有的粮草营军士分成两队，一队迎敌，一队焚烧粮草。万幸的是，在我们败退前，将粮草几乎烧尽。随后，我们便奋力突围，杀了整整一个白天，傍晚时分才突出重围。随后二个多月我们剩余的军士就躲藏在枫华谷附近山中。后来听到消息，哥舒翰被俘当日，竟然就已经投降了安禄山，还被奉为了上宾！”
燕忘情听到这里，先是惊愕，继而又一阵冷笑，道：“人云疾风知劲草，国乱显忠臣。谁想那哥舒翰一代名将，却做了贰臣！哥舒小将军呐，既然你叔父大人做了大燕的新贵，你又何必做李唐的旧臣？”
哥舒航听到这里，登时圆睁二目，道：“燕大人说笑了！想某哥舒航乃是汉将，安能侍贼！我虽是突厥人，然哥舒部自贞观年间起享大唐国恩百二十载！仗义死节，乃是做臣子的本分！哥舒翰贪生怕死，背主求荣，我已与他恩断义绝，再无瓜藤。且安禄山狼子野心，我敢断言，他哥舒翰定没有好下场！”
燕忘情听到这里，自知失言，隧道：“那哥舒小将军，先下你意欲何往？”
哥舒航道：“人云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某已打听好了，京城陷落后，万岁和太子已然逃出。上月十二日，太子在灵武即位，奉今上为上皇。现上皇避居蜀地，当今天子诏令天下勤王兵马。那哥舒翰曾与河东节度使李光弼大人有旧，故而我们渡过黄河，想前往河东投奔李大人。”
一场更为强大的阴谋笼子，在等着他们去钻入并被套住。
燕忘情道：“哥舒将军，某听闻李光弼虽然忠义无双，然治军之严不在其之下。你们先败于天策府，再败于潼关，三败于枫华谷，只怕去了那里不大稳便。”
哥舒航听到，踌躇道：“燕大人此言不错，可先下我们有家难回，有国难投，如何是好？”说到此处，哥舒航双眼一瞪，提高了声音道：“这暂且不说，只是燕将军和诸位豹隐深山多年，现下出山不知为何？难道是向朝廷讨回旧债吗？”
燕忘情听到这里，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唰”的一声，从得胜钩上抽出了陌刀，举到哥舒航面前道：“我苍云弟兄和范阳叛军有血海深仇！这把刀从关外一路走来，已斩了十七个狼牙贼子的人头！此刀虽是宝刀，可刃口已卷，难以再战！现下我数百苍云弟兄正如此刀！我们苍云将士，含冤十二载，犹思报国。不久前，朔方节度使郭子仪大人使义子郭天纵将军找到我等，劝说我等出山为国效力。故而我才先带了几十个弟兄，前往朔方寻找郭子仪大人！”
燕忘情说道这里，想了一下，继续道：“哥舒将军，某有一个提议，不若你们与我等一同前往朔方投奔郭子仪大人。郭大人宽德仁厚，治军以义。定能善待你们！”
哥舒航听到这里，面带喜色，道：“若有燕大人引荐，自是再好不过！我等歇息已毕，咱们这就动身出发如何？”
燕忘情刚要回答，突然看到渡口上来了几艘小船，二十余名狼牙兵士正押着百十个百姓，等待渡河。人多船少，只能慢慢渡过。这时，几个年老的百姓支撑不住，卧于地上，狼牙军见了，登时上去就是几鞭子，边打边骂，说的是胡语，燕忘情等人也听不明白。
这时，狼牙军看到有唐军，一声呼哨，徶了百姓，拔出武器就朝燕忘情等人冲了过来。燕忘情一声轻啸，便要冲出。哥舒航拉住她的战马，道：“杀鸡焉用牛刀！燕大人宝刀刃口已卷，这些狼牙贼子交给我们陇右军对付就是！”
燕忘情冷笑道：“哥舒将军也忒也小觑燕某了，这几个贼人，燕某用手中之盾便和对付！”言罢只见她也不摘武器，只把盾架上的虎头牌取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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