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觉，梁如秋一直睡到第二天的下午才醒过来。她只觉得自己异常疲倦，躺在床上后就昏昏沉沉，似醒似梦，等到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见明亮而耀眼的阳光从窗帘缝隙中透了进来，她有些恍惚地坐了起来，一时竟记不起是何日何时。
休息了几天后，她才去上课，幸好是刚刚开学，专业课还不太重，她头晕脑胀地听了几节课后就去了研究室。推开门，肖雯正伏案看书，看见她进来，肖雯合上书，“如秋？你回来上课了。”
梁如秋关上了门，看着比之前圆润了些的肖雯笑道：“师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一返校，就听说了你妈妈的事，问了师母，师母说我怀着孩子就没让我过去。”肖雯关切地看着她，“如秋，你还好吧，我看你比之前瘦了好多。”
“我没事。”梁如秋无所谓地摇摇头，“可能是有点累，过两天就好了，倒是你。”梁如秋摸了摸肖雯的双下巴，“要当妈妈的人了，肚子还没起来，倒有了双下巴。”
“你竟然笑话我。”肖雯佯装不悦，“还不是李鸣岐给闹的，他跟他大伯和伯母说我怀孕了，李鸣岐的伯母就天天的鱼呀虾的让我吃，我不爱吃虾，可又不能说不吃，结果吃的东西全长我身上了……”
梁如秋趴在桌上看着下巴圆圆的肖雯打趣道：“你别说，你丰满圆润的样子还挺有福相的。”
肖雯忍不住拍了她一下，“你还说。”
“呵呵呵，这是什么书呀？”梁如秋拿起肖雯刚才在看的书，“《准妈妈须知》，哦，师姐，我觉得你进入角色还挺快的嘛。”
“你这女人嘴真坏，哎，跟我说说，你的男朋友怎么样？”肖雯趴在梁如秋的胳膊上看着她。
“还能怎么样，就那个样子。”梁如秋翻看着肖雯的书，随意地说道。
“哼，梁如秋，你跟我还卖关子，我可是听师母说了，人家小江天天都有电话来，对你可是关心备至呢……”
“那李鸣岐呢，看你面色红润，笑语连连，他肯定对你很好吧。”梁如秋反问道。
肖雯不笑了，她看着窗外已经葱绿一片的爬山虎说道：“我就是这样了。”她转头看着梁如秋，“笑过，闹过，心动过，伤心过，也累了，我的人生也算有回忆。现在我有了身孕，只想平平静静的把孩子生下来，把他养大，其他的我不愿意想太多。”她抚着梁如秋的胳膊说道，“但是你不一样，我听师母说，你的男朋友小江等了你五六年，我想他一定是想要跟你有结果才会这样，如秋，千万别像我，你要好好珍惜。”
梁如秋目不转睛地看着肖雯，肖雯被她看的怪怪的，摸着自己的脸说道：“这么专注地看着我干什么，我长得像你的男朋友吗？”
梁如秋忍不住笑了，“师姐，我发现你越来越有内涵了，而且还很幽默。”
肖雯也笑了，“人生不就是你幽我一默，我幽你一默，大家互相逗乐子呗。”
“很有哲理呀，师姐。”梁如秋靠着肖雯，若有所思地说道，“我多想也只是被人生幽了一默。”
陈清瑞没有吃晚饭就直接躺到了床上，马小玲想叫他吃饭，被陈宗林拦住了，“你不要管他了，吃你的就行了，他那么大个人还会饿着。”
马小玲瞪着他，“那怎么是我儿子呢，他一顿不吃我都心疼，这两天他都没怎么吃饭，我能不着急吗……”
陈宗林拉着她，“你心疼儿子也要分个时候吧，这两天他明显有心事，你都看不出来呀，我劝你这个时候还是让他安静会儿吧。”
马小玲看着丈夫，却坐了下来，“有什么心事不能跟我这个当妈的说吗？这一天到晚的闷着，再憋出病来。”
“你儿子是大人了，你以为他还跟小时候一样尿了裤子都跟你叫唤半天。”陈宗林瞪了她一眼，“赶紧吃饭吧。”
已经两天了，陈清瑞依然头疼的厉害，也吃不下什么东西。他还记得老齐当时的表情，老齐说，你不知道那个女人的眼神，阴冷的可怕，她拿着血淋淋的尖刀，满身满脸的血，就那样看着我，简直像刚从地狱里回来，我的腿肚子直打颤，要不是同事拉着我，我都差点跪下……老齐的眼睛里浮现出惊恐的神色，好像当年的情景就在眼前。
陈清瑞目送着老齐离去，他觉得脑子里胀胀的，一股莫名地恶心让他想要呕吐，他捂着嘴坐在公园的亭子里，好一会儿才记起来要回家。
房间里没有开灯，陈清瑞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强迫自己理着从老齐那里听来的案件经过。
那天，也就是他们参加高考的前两天，嗜酒如命的张志斌从外面回来，自从他喝酒闹事被单位开除后陈媛和梁如秋就成了他的出气筒，这次不知道为了什么又拿陈媛出气，他借着酒劲儿把陈媛搡到了地上，“没长眼呀，我怎么养你这么个赔钱货，整个一个药罐子。”他指着梁如秋的房间门大声骂道，“还带着个拖油瓶，也是个赔钱的，你说说你，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我要你有什么用，那个天天上学花老子的钱，这个从来不给一个好脸色，我欠你们的呀……”张志斌骂骂咧咧的地翻出一瓶酒，用牙咬开盖子，“咕咚咕咚”喝了两口，他拎着酒瓶，打着酒嗝儿，正要往卧室去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他回身看了看，冲着梁如秋的卧室喊道：“这一准儿是你那个小情人儿打的电话，你说你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人家谈情说爱起来，让人占了便宜可千万别哭，我不是你亲爹，不会替你撑腰的，呃，老子要睡觉了，怎么还响。”他一把把电话挥在了地上，踉跄着去了卧室。
看着张志斌倒在了床上，陈媛揉着发疼的腿从地上爬起来，她的脸色非常难看，她推开梁如秋的房门，梁如秋端坐在桌边已是泪流满面，看见妈妈进来，她委屈地喊道：“妈……”
陈媛却一巴掌打了过去，眼睛发红地怒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在学校都不学好，整天跟着别人瞎玩也不回家，是不是？”
梁如秋捂着脸无辜地看着愤怒的陈媛哭道：“妈，你说什么呀，我哪有瞎玩，你都不让我待在家里，我只能去同学家写作业，不也是你让我去的吗？你听了他的话就打我，你还是不是我亲妈……” 梁如秋觉得委屈极了，趴在桌上“呜呜”地直哭。
“好，我不是你亲妈。”陈媛气的浑身发抖，“你去找你爸去吧……你走……”陈媛拉着梁如秋要推她出去，“你走哇，你走了就不用受苦了。”陈媛突然捂着脸痛哭起来。
“妈，妈，”梁如秋慌乱地抱着妈妈，“妈，你别哭了，等我考上了大学，我就带你走，你就不用跟着他受苦了，妈，你别哭了……”
见陈媛平静了些，梁如秋小声地说道：“妈，过两天我就高考了，我一定好好考试，等我考上了大学，妈妈你就跟我一起去，我会打工赚钱，不要他的钱，妈妈，你看外面下这么大的雨，你就不要赶我走了……”梁如秋哀求地看着妈妈。
陈媛只觉得心里发酸，她抚着女儿的头发，“妈妈不是狠心要赶你走，只是你看看这个家，还有个家的样子吗？要不是妈妈身体不好，把工作给辞了，我们也不用在这里受这个罪，如秋，你是个好孩子，妈妈是担心你。你看看今天晚上，他无缘无故地就冲我发脾气，还说一些不三不四的话，如秋，你快收拾一下。”陈媛拉着她，“去你同学那里住两天，等考试完了再回来，快走呀。”
陈媛推着梁如秋就要出门。
一个炸雷把打着酒鼾的张志斌惊醒了，他觉得口渴，就躺在床上大喊：“人呢，死哪儿去了，不知道我要喝水吗？”
喊了许久，都不见陈媛拿水过来，张志斌不由得恶气横生，他一把拉开门，却见陈媛正在推梁如秋往外走。见张志斌出来，陈媛忙挡在女儿面前，却在张志斌的逼近中步步后退。“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呀，这包里是什么，是不是卷了我的钱要走呀。”张志斌瞪着陈媛母女，伸手就要抢包。
陈媛突然猛地推了他一把，张志斌不妨被推了一个趔趄，“如秋，快走呀。”陈媛冲着女儿喊道。
张志斌已经气昏了头，他狠狠地推了一把陈媛，陈媛一头撞在墙上无声地跌在了地上，他像抓小鸡一样抓住了梁如秋，“这包里是什么？”
梁如秋害怕地踢打着他，“你放开我，你放开我，妈妈，妈妈……”
“把东西拿来。”张志斌一把夺过包。
“你还给我，包里是我的书……”梁如秋哭着喊道，“你放开我，你这个酒鬼。”
挣扎间，包里梁如秋的小内衣和书都掉在了地上。张志斌瞪大了眼睛看着地上的衣服，他看向梁如秋嘿嘿一笑，“原来你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梁如秋又惊又怕，她不住地发抖，“你放开我，放开我，妈妈……”她低头狠狠咬了张志斌一口。
张志斌吃痛，一巴掌把梁如秋打在了门上，梁如秋顺着门倒在了地上，“你敢咬我，这个小泼妇，跟你妈一样贱，吃里扒外的东西……”张志斌看着倒在地上捂着脸双眼含泪，头发散乱，身上只穿着T恤短裤的梁如秋，她修长玲珑的身形让他的头脑“嗡嗡”直叫，他一把抓起喊叫着、挣扎着的梁如秋，扔在了床上……
陈媛自剧烈的头痛中醒来，她感觉天旋地转，耳中阵阵轰鸣，过了许久，她才听见女儿的喊叫声，她猛地爬起来拍着梁如秋卧室的门，“张志斌，你这个畜生，你开门呀……”
她发疯似的到处找东西砸门，却无力地跪在女儿的房门前痛哭，“如秋，都是妈妈害了你呀。”陈媛疯狂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女儿凄厉的喊叫声让她痛不欲生，她拍打着门，哭喊着，直到张志斌发泄完了兽欲……
陈媛慢慢走近女儿的床前，梁如秋全身赤裸仰躺在床上，她半睁着眼睛，满脸泪痕，脸上全是淤青，嘴角还有血迹渗出，身上一片片的青紫让陈媛的心直发抖，她摇晃着已经昏迷的女儿，“如秋，如秋，你醒醒呀……”
张志斌心满意足地睡在大床上，满意地打着呼噜，陈媛手里拿着烟灰缸，两眼发直，死死地盯着熟睡的张志斌。
她闭上了眼睛，举起烟灰缸朝张志斌的头上一阵猛砸，张志斌挣扎着，透过满脸的血水看着几尽疯癫的陈媛，终是挥手挣扎了一会儿，就倒在了地上。陈媛发狂般把张志斌拖到了客厅，她从厨房拿出了剔肉的尖刀，对准已经昏迷了的张志斌，一刀一刀地刺下去……
不知过了过久，梁如秋从昏迷中醒来，她喉咙沙哑，浑身疼痛，身上穿着妈妈陈媛的宽大睡衣，踉跄着出了卧室的门，却看见妈妈陈媛正骑在张志斌身上用刀疯狂地刺着，她看着血肉模糊的张志斌和浑身是血的妈妈，不由惊骇的尖叫起来……她双眼涣散地打开了门，冲下楼消失在了滂沱大雨中……
“砰”的一声，一个影子从车头前方飞了出去，司机小邹猛地刹住了车，刺耳的刹车声和剧烈的晃动惊醒了后座上闭目养神的方家伟和谢艺。方家伟猛地睁开眼睛，看着呆住了的小邹，“发生了什么事？”
“方，方教授，我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小邹惊恐地看着方家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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