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2 / 2）

我去工作。

两个人的回答牛头不对马嘴。

M国？很远，去多久？他拧着眉。

一星期。

我陪你。他的声音低低的，空旷的夜里，很性感。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了。她急着回答。

忽然平静下来，心里的悸动猛烈的压下去了。

也好。叶君甄放开她，闲闲的窝在了沙发上，一双长腿微微弯曲。

他低着头，手指捏着眉心。突然想到什么，抬头定定的看了她一眼。

和谁一起去？

我们领导。她皱眉。转身要离开客厅。

领导啊！那我下星期去接你。看她嗫嚅着唇，他又补了一句，我下星期去M国谈事情。

末了，牵着唇笑了笑。

去睡吧，我看一下文件。明天早上送你去机场，嗯。

他站起来，向她逼近了几步，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心情很好的摸了摸她的发顶。

沈云琛有些懵了。

什么和什么？难以适应这种柔情似水的感觉。

还是和从前一样，说话总是末尾加那么个语气助词。

她躺在床上默默地想着发生的一切，那么一瞬间，好像多年以前的事情。脑袋放空了，她想起姑姑那天问了她一个问题。

她说。

福气，想好了么？这么样的决定。

现在，应该和那时一样坚定吧。

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去。

叶君甄啜了一口咖啡，苦涩的香气在舌尖盘旋。对着满屏的数据闪烁，他想起她今天晚上的样子。就像，从前一样，像她十五岁的模样。这一来他们竟然纠葛了十年，真是一个不算漫长的日子。

沈？你在哪里？

嗯，在唱片店里，唔…你不用过来了，我那个…等下回去。不过去了，我买了吃得，可以了，不用担心啦。姑姑晚上回来。好啊，拜拜。

沈云琛坐在唱片店的台阶上，玻璃橱窗上映着她微微稚气的脸，轮廓柔软。刚剪的短发被风吹的乍乍呼呼的，还有些婴儿肥的脸颊微红。

握着铅笔，在画纸上勾勒出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轮廓，赫本的歌声慢慢飘散。

乱糟糟的画纸上倒是字迹工整。

wherever you're goin' i 'm goin' your way 。

你所到之地，定有我相随。

十五岁的年纪，懵懵懂懂的她什么都不明白。

她去挑唱片，将本子收起来，夹在腰侧。

玻璃门上挂着一只巨大的海螺，推开的时候，撞击的发出声音。胖乎乎的老板在柜台上打瞌睡，老式的唱片机不停的运转。

在她进来时，老板抬头看了一下，见是个华裔的小姑娘，复又趴在柜台上睡着了。

她轻手轻脚的挪到放唱片的架子那边，指尖轻轻划过唱片盒子，眼睛懒懒的浏览着，偶尔停下来。拿过一张，仔细的看看。

缓慢的挪到角落里，迟钝的神经终于发现那里还有一个人。然而，反射弧太长得她，并没有惊异。

淡淡的瞥开眼眸，稍远一点，继续看自己的东西。

墨尔本最惬意的阳光，最令人放松的下午，最温柔的时刻。是她最喜欢的。

所以低头的沈云琛并没有看到那双漆黑的深不可测的眼眸里，全部是她的影子。

唱片机不知道循环了多少首歌，沈云琛才起身，拿好选中的唱片，轻手轻脚移到柜台前，掏出几张纸币放进柜台上装零钱的玻璃鱼缸里。

然后，摸摸鼻头，笑了笑。然后，带着那笑意，出了门。

海螺发出一声轻响后，门被轻轻合上。角落里的人蓦的站起来，懒懒散散的又倚在墙壁上。清隽的面容上，一双眼留有笑意，隔着玻璃淡淡的掠过那个行走的身影。

纤长清瘦的五指间是一本画册，是她的。暖意的阳光洒落，他缓慢的翻开，画着乱七八糟抽象的涂鸦，却是每一页都写着英文，他翻了几下，便看出来全部是歌词，标注了她自己倾斜的字体。唇角陷下去，笑意加深。

她的字母，写的实在是…

张牙舞爪了点。

沈云琛发现自己的画册不见了的时候已经距离去唱片店两天了。因为姑姑回来，她忙着和她参加宴会，将那茬儿落下了。直到她无聊看窗外的时候，猛然间想起来，自己的画册在哪。

翻了一个上午也没有找到的时候 她才确认是丢了。颓丧的趴着想着好可惜啊好可惜。反射弧太长，她遗憾到觉得脑袋昏的时候，也没有想起来或者想过究竟是落下了还找得回来不。

沈？今年你的生日打算在哪里过啊？Ben忽然转过头问她，又递给她一块黑巧克力。

唔…她接过巧克力，两眼放光的从课桌上趴起来，撕开包装纸，放进嘴里。然后才含糊不清的回答Ben的问题。

我不知道，也许今年不过了吧。她眯眯眼，双手对着Ben做了个谢谢的手势。

巧克力不错。uncle在哪里带回来的？她凑上去问。

不告诉你。你吃我就给你，你自己去买回来肯定吃得没有节制。Ben的中文说得越来越好了，她怎么全都听懂了？

讪讪的闭了嘴又去发呆了。

Ben觉得很无力啊！

她回到家的时候，姑姑在看文件，她在玄关那换了鞋，想着要轻一点上楼。

可是刚跨上一级楼梯，姑姑就把她叫住了。

福气，你下个星期就满十六周岁了是吧。

她不知道回答什么，呆呆的站在楼梯口。

你需要朋友。福气。

沈久安逆光，收起文件，站起来。

她愣了愣，眼神不知道飘到哪里，飘了很久。

你决定吧，姑姑。

她笑了笑，模样乖巧。

周六晚上我接你，你自己请一些朋友吧。

好！她答应，思来想去不过Ben一个朋友。

沈久安看着她上楼，背过身，啜了一口咖啡，定定的看着远处高高的天。

沈久安在自己的圈子里放了话，自己的小侄女要过生日。周六晚上都拖家带口来吧。

其实，她只是想要为自己的小侄女选一个朋友陪伴她而已。一个代替她父母能给她的，她都尽量不想错过，她很喜欢这个小侄女，哥哥去世后，她就对这个侄女达到了爱的地步。自己这一生反正，也不会要有一个孩子了，不如就把所有能给的爱都给她吧！这世间，她们是彼此惟一的亲人了。

Ben，我记得你每年过生日都去旅行吧。沈云琛拉了拉走在前面Ben的衣角。

是啊，可是今年不会去了。你知道的我的家族…Ben没有说下去，但她已经懂了。这一个年纪，无论做什么，都不再是为了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了。

我周六过生日，你过来玩吧。就当，陪我好了。

就算人多，也还是难捱孤独。

想要什么礼物啊？Ben拉着她的手，低头看她。

礼物啊。她想了想，又摇头，不用了。十六岁而已，没有必要的。

怎么可以，礼物当然是要的，我自己想吧。你也不会知道了。

Ben蓝色的眼睛看着她，颓然的低头自己想答案。

什么想要的？

啊，多着呢。可哪一个能实现呢？

沈云琛跟在他身后，有一脚没一脚的踢着碎石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