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开帐门,军医已经趴在矮几上睡着了,而张嫂正在替居延盖着被子。一见萧烬澜进来,连忙就要跪下行礼。
“别出声。”萧烬澜摆了摆手,轻声说道。
张嫂点头称是,连忙退到了矮几旁边,捅了捅军医的肩膀,军医才迷迷糊糊地醒了。隐约看到一个男人的人影站在居延床边,刚想斥责,忽地看清那人竟是圣上,一下子睡意全无。
萧烬澜拉过一旁的小矮凳,坐在床前,只是静静地看着居延的睡颜,心中就觉得很是满足。一点一滴地描摹着床上之人的容颜,第一次的相逢,相识至今的每一个细节,他的害羞、倔强、坚强、伤心、关怀……全都汇聚成一股强大的河流,让萧烬澜只觉置身其中,浩荡而舒怡。
张嫂和军医在一旁看着,不敢说话,也不敢出去,只是看着年轻的皇上注视着床上睡着的人儿,嘴角泛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乌黑的眸底是遮掩不住的欲说还休的深情。
时间流淌无痕,就在军医和张嫂都快睡着的时候,萧烬澜终于回过神来,转身朝两人挥了挥手:“你们回去睡吧,朕在这里即可。”
“皇上,您不歇息么?”张嫂问。
萧烬澜淡淡笑了:“无妨,你们下去吧。”
跳跃的烛火明灭摇曳,萧烬澜的手抚过居延的眉、眸、鼻、唇,最后停留在乌黑柔顺的秀发之上。流泉般的黑发在指尖淌过,是冰凉柔滑的触感。握了一小撮在手中,绕成一个圆圈结在食指之上,嘴角渐渐勾起,低语道:“绾青丝,绾情丝,同心结,绕指尖。居延,你会答应的,对么?”
夜色浓重,摇曳的烛火终于燃烧殆尽而熄灭,只剩下一缕青烟飘散。床边的男子已经睡着,指尖还握着那一缕墨色青丝。
当朝阳的第一缕光辉从军帐的缝隙中钻进来时,床上的人儿藏在棉被中的右手左手中指与无名指稍微动了一下。然而就是这细微的动作,却让趴在床沿边的男子一下子惊醒,脸上写满着欢喜:“居延,你要醒了么?我感觉到你的动作了,再动一下,好不好?”
可是只是这么一下,却再没了动静。萧烬澜仔细地感受着居延的动作,忍不住命外面的士兵将军医喊来。
军医忍住困意,认真检查了一下床上之人的情况,转身道:“皇上,烧已退下,伤口也不再有发炎的状况,若无意外,应该在今日能够醒来。”
“那他方才手指动了,是不是代表马上就要醒了?”萧烬澜焦急问道。
“手指动只是神经的本能作用,不过看现在的情况,不久醒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闻言,萧烬澜的眸底尽是惊喜,看向床上之人的视线中全是希望。
“皇上,您休息一会儿吧。姑娘醒了,民妇让人去叫您。”张嫂看着萧烬澜脸上疲惫的神色与下巴上青青的胡茬,忍不住说道。
“不用了,朕昨夜已经睡了一会儿。”萧烬澜盯着床上的人儿,目不转睛地说道。
张嫂看着这个年轻的皇帝,心下感叹。拿来热水,服侍萧烬澜梳洗完毕。然后又端来一盆新的热水,准备侍候居延净面,便被萧烬澜拦了下来:“朕来。”
接过在热水中拧过的毛巾,萧烬澜沿着居延的额头往下轻轻擦拭,口中低喃道:“居延,你就快醒了,对不对?我知道的,我感觉得到。快些醒来吧,醒来了,我就带你回宫,你说好不好?”
说到这里,不禁又自己笑道:“就算你说不好,我也要带你回去。现在你生病了,想反抗都反抗不了呢。你说我又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萧烬澜的动作有些笨拙,然而却异常的温柔而细致。忽地感觉手下的睫毛颤抖了两下,萧烬澜顿时停住了擦拭的动作,连呼吸都屏住。似乎在等待一个奇迹,时间变得漫长而充满希望。
那两道秀气的美好淡淡蹙了起来,嘴角逸出模糊的轻吟,然后蝶翼般的睫毛又颤抖几下,终于缓缓张开。一瞬之间,冰泉涌流,花苞绽放,那两汪如泓黑眸渐渐有了焦距,最终的视线定格在那只拿着毛巾还停留在自己脸颊的手上。
萧烬澜的眸中瞬间如万道烟花同时散开,绚烂夺目:“居延,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居延微微眨动了一下眼眸,望着眼前欣喜若狂的男子,半晌,才缓缓吐出两个字:“阿——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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