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琥其实早已知情,只是那几天萧柏之颓得厉害,他不忍心再打击他这个兄弟,故而才将消息瞒了下来。
萧柏之方将视线转了回来,就听得有人龌龊笑道:“这辛婕妤的床帏功夫一定非常了得,这才能哄得皇上如此高兴,不过三天时间,就抬了她三个品阶。奶奶的!老子在外面跟人拼刀拼枪流血流汗的,都没人家一个晚上升级升得快。”
周遭霎时一片哄笑之声。他们禁卫军全都是些男儿兵,故而也没那么多避讳,日常说点荤话也是司空见惯的事。只是此时,这话听在萧柏之耳里,却是那么的刺耳。他脸色看上去虽然如常,只是如果仔细观察的话,还是可以看出他眼角在微微地抽搐。
孙琥走了过来,像赶苍蝇般挥着手臂,“都散了,都散了。时辰到了,该换防去了。”
众人一哄而散。屋内复又安静了下来。
萧柏之坐回书案后,开始查阅这几日积累下来的公文。公文上那些字龙飞凤舞,一个个像是有生命似的,在他面前群魔乱舞。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但拼凑到一块,他便全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瞪了足足有一刻钟,他终于忍耐不住,忿忿然把公文往书案上一甩,霍的一下站起身来,大喊一声:“孙琥,你随我出去走走。”
孙琥默默瞅了他半晌,不声不响地起身跟在了他后面。
正值三月暮春,御花园里姹紫嫣红,一片桃夭柳媚。
萧柏之只想着登高望远能纾缓心中郁气,故而带着孙琥,一步步地爬上了御花园里最高的凤飞台。
临高远眺,御花园里的一片明媚春光尽收眼底。萧柏之刚觉得心中郁闷稍解,没想到眼眸一转,就在假山底下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脸色蓦地一变,随即眼光就像粘了胶水一样,牢牢地粘在那个身影上面,挪不开分毫。
“这边景色还真是不错。那片桃花林,开得还真是热闹。诶,柏之,你说是拓元寺那里的桃花开得好看,还是这御花园里的好看?”孙琥问道,等了半天不见萧柏之有任何反应,拧头看去,这才发觉他脸色有异。顺着他的眼光望去,便看见假山底下云淼湖边,一位佳人正立于水边喂鱼。不用问,孙琥也知道这一位佳人是谁。
间隔距离尚远,不足以看清樱柠容颜,但其身材窈窕婀娜,身姿绰约轻盈,却仍可以瞧得分明。只凭这飞鸿掠影的一眼,便叫孙琥顿生惊艳之感。
他不由啧啧说道:“难怪别人老说女大十八变,果真如此!谁能想到当年那个假小子似的野丫头,今日也会出落得这么有女人味!怪不得能把你这小子迷得丢魂落魄的。”
萧柏之回过头来,目光如箭,冷冷地扎了他一下。
孙琥嘿嘿赔着笑,“兄弟,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这瓜已经叫别人摘了去,你就别惦记了啊!别忘了我家的那张紫檀木桌。”想了想,忍不住又低声嘀咕了一句,“那钱你还没赔给我呢!”
萧柏之置若罔闻,只一瞬不瞬地盯着假山下的那抹身影。如此望了片刻,他终还是忍不住,丢下一句,“你在这里帮我把一下风。我去跟她说最后一句话!”转身阔步往山下冲去。
孙琥急叫:“诶,你回来!分都分了……”话没说完,萧柏之已不见人影。望着空荡荡的台阶,孙琥喃喃地还是把话给说完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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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云淼湖畔,樱柠捧着一碗鱼食,用手捏了一点点地撒到水里去。她近日常来这里。前几天在御花园里闲逛时,无意中发现了这个地方。一面环水,另三面由假山围绕,圈出一方隐秘而幽静的地方。她喜其清净,故而这两日常一人来此独想心事。
她如今已可以确定,七王爷的用意便是如萧柏之先前所猜测的,将她送到皇上身边作密探。可令她不解的是,她现今已到达了七王爷所预期的位置,七王爷却为何反而迟迟没有动作了?
这些天,她的日子过得平静似水,一丝波澜也没有。没有人来找她,也没有任何的消息。她仔细观察过,也拿话试探过鹤安楼里的几个宫娥和内侍,但那几个或安静腼腆,或活泼单纯,总觉得没一个像。
她不免有些焦虑,但同时又觉得,其实这样也很好。
萧柏之也没有消息。
或许后宫规矩森严,他进不来了罢。樱柠初入后宫,对规矩并不熟识,是以才替萧柏之找了这样一个借口。她一边想着,一边对准了那些一开一合的鱼嘴,尽量准确地将鱼食抛进鱼嘴里。
抛了好几次,才有一次抛准了。看着那尾锦鲤摇头摆尾地游向湖心,樱柠微微地笑了。
就在此时,她身后兀然响起一个冷漠的声音,“没事少在这里呆着。这里地远人静,向来是宫里出命案最多的地方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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