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澈笑的乱颤，忍了又忍。“好了，小男子汉，你现在要不要先松手？”
明澄欺在她头上，有点下不来台。被窝里原本就暖乎乎的，现在热的厉害。他劲大，害臊起来没轻没重的，明澈被他胳膊抵挺难受。
“松手嘛。”她踢了他一脚，正好踢在屁股上。明澄没料到，居然被踢的往前耸了一耸，好在胳膊撑着稳住了。他要报复啊，手就到了明澈的咯吱窝下。
这样一闹，还睡什么。
时间拨过转钟，分钟从自己跑到开始追着时针跑。最好的时候就是不用看时间的时候。
他们终于肯乖乖的躺好了，齐刷刷的瞧着窗外那肿的嚣张的月亮。
明澄隔着被子圈着他的姐姐，两个迷迷糊糊的聊着天。
“阿澄啊，你十八了呢，长大了呀。”
明澄嗯了一声，是的呢，他长大了呢。
“还记得你刚来时候，小小的，跟谁都恶狠狠的，踢了我多少脚。。。”明澈偏着头想瞧一瞧他，迅速的被明澄按了回去。
“真小气，一点事情记到现在。”
明澈很小声的笑了一下。
窗外的月亮过了盛况，慢慢有陨落的架势。室内的清辉变淡，树的阴影爬上了墙面。
“青州也有这样的月亮，很美。”
“是么？”
“嗯。。”明澈顿一顿，轻轻的开口，像说个故事给他听。
“我在青州，看过爸爸他们住过的院子。明澄，你是在那里出生的呢。。”
“青州？”
“是的，是我们的老家。爸爸他们兄弟俩在青州长大，后来又离开。后来我爸遇到了我妈，就把家安在了安城。至于你嘛。。。你跟青州渊源更深点，你母亲也是青州人。”
明澄浅浅的噢了一声，双手枕在头下，冲着那好看在月光皱起眉眼。
他从来没喊过妈，那么小的人，缩在被子里，噩梦里冷汗涟涟的不肯醒来，握着她的手，也只肯承认一句，想爸爸了。
身后许久都没有声音，明澈叹了一口气，翻过身面对弟弟。
“明澄，你想过她么？”
那张年轻的脸在月色下依旧光辉夺目，这样好看的一张脸。
“阿澄。。。”
“我想不起她长什么样子了。。。”明澄说，他垂下眼皮，有几许无措。“我也记不清爸爸的长相。。。”
他曾经那样爱他们，可是，时光太长了啊。
“姐。。。”
他还记得父亲在车轮下那一刻他的心神俱散，那种挫骨扬灰的灰飞烟灭。他也记得母亲失踪之后姐姐的歇斯底里。
可是他不记得他们的样子了，这流年，将人抛却，涓涓而走。
明澈缓缓伸手将他环抱。他便温柔的低下头，倚着她的肩，千万次动作成就的熟稔自然，只是他此刻长成大人，她的肩已不能再承载和依靠，但又如何，那是依旧是期望和无法抗拒的宿命。
“我是在青州出生的？可是他们从来没提过青州的事情。”
“我原来也不知道，妈妈走前告诉我的。”明澈淡淡一笑，提到母亲，平淡如她，也不由自主的声音低沉。
“所以毕业的时候你才去了青州？”
“也不是，刚好有这个机会。”她顿了一顿，“只是突然想到，应该去青州看看，或许会有些熟悉的东西。。”
或许换一句话说，她想去找一些熟悉的东西，让自己可以依靠着活下去。
生活这样无趣，爸爸走了，妈妈也走了，留着她一个人活着，真累啊，面对着铺天盖地的岁月，绵绵不断的惆怅。
她的声音很艰难，然而努了一把力，终于让自己接了下去。
“那里是爸爸长成的地方，我或许应该去看看。”
唉。。。也不知道是谁叹了口气，那么重，那么深，印在无妄的虚空中，淡淡在这月夜里，袅娜娉婷飘散开去。外面的月亮消了肿，就不再可喜，变淡变黄，又起了风，也许这么些好天气，安城美好的秋天，就要结束了。
很深的夜里了，人再清醒也有点迷糊的困，所以他居然会这样的问。
“你想他们么？”
明澈顿一顿，很久，才干涩着嗓子。
“想的。”
你若是懂，便明白，这就是心疼了，那跳动的东西被不知名的手拧着，往死里一直拧，鲜血扑簌簌的往下，疼。。老天，疼啊。
明澄坐起身，反搂住她，良久，才听到她又低低的说了句。“一直很想。”
她隐去一声啜泣，她许久不曾流过眼泪，她答应过的，眼泪没有用处。
她只是很想他们，疯狂的想，无数个夜里，思念成城无法入眠。
窗外的月亮，清辉普照，人间真美啊，她没有贪恋过，从未。
她所能想象的最好的日子，早就已经终结。
其实又何必呢，留下她干什么。
然而，然而，她摸摸他的头。“别哭，明澄，妈妈走前跟我说，过去除了是过去，什么都不是。她让我们好好活着对么？”
然而倘若过去只是一片虚无，又哪里来的现在的自己。
明澄不眨眼的看她，他眼角那颗泪痣润泽后清晰厚重，他合上眼，点头。
“抓住不放的东西太伤人，她不愿我们同她一样。”
爸爸走后，妈妈又挨了两年，是真的挨，日渐消瘦头发脱落。她是很温柔的美人，从来也不说，只是一天天的人比黄花瘦。查出癌细胞扩散的那日，她好似松了口气，也许终于找到了借口，离开这个人世间。
“明澈啊明澈，对不住，妈妈不能再陪你走下去了。”
眼前有泪滑落，明澄咬着牙忍了又忍。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不明白。”
明澈勉强一笑。“我也不懂。”
他们都太小，不明白这世间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直到现在，年纪长成也还是不懂，因为太难过，他们甚至从来不敢去问个为什么。
这世间就是这样，碾压冲刷，在有意无意中失去，你愿不愿意呢，还是活下去吧。
也许天快亮了，也许很多事情快有个结果了。他们活在了现在，只是那些虽然是过去，就真的只是过去么。
“姐，你有没想过，将来要过什么日子？”
“我么？”明澈低低的一声。“现在就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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