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果然有人送东西上山,送货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熟悉的老吴。
他穿着雨衣湿淋淋的,就站在走廊里,怕弄脏明澈房间的地板,说什么也不肯进去。
明澈只好端了椅子出来给他坐。
“这么大雨,为什么还强行上来,塌方的路通了?”明澈问。
老吴摇头,他一路走来,更大的塌方不少见,路面简直一泻千里。老吴脱了雨衣,用袖子擦脸上的水。“不碍事,我们走习惯了。况且也不光为你,上面要知道险情,好部署救灾的事情。”
“救什么?哪里遭了灾。”这样的迅速的反馈,东江村里倒是头一遭。像这样的灾祸,以前经常是没人理会,天晴了要下山的山民带着锄头,自己刨一条路出来就行。
“东江河水涨的厉害。你没见么?下面的两个村淹了。”
才三两天的工夫,这样的季节里,居然淹成这样,明澈心里暗惊。
“你怎么认识新来的韩书记?”老吴喝了水,喘过气来问明澈。
明澈完全没听懂。“什么?”
“新来的村书记韩书记。”老吴发急,指了指门边的食物。“他让送上来的。”
明澈:“。。。。我不认识什么书记。”
老吴当她不愿意说,她一向说话留三分,老吴也是习惯了,不勉强。
不过这次倒是真冤枉,明澈肯定是想不到那个说自己合法持枪的韩胜,会是什么新来的村支书。
东江村穷的远近闻名,又以民风彪悍著称,来了好几任村支书,干了没多就就被村民赶跑,一年来换了三任,现任的那位支书死活不肯来上任,迫于上级压力,一把年纪哭着来上任。
“这韩书记是什么时候上任的?”明澈问。
“一个多月了。”也就是说,平民伤亡的之后立刻就任的。
韩胜是什么时候来的呢,他应该更早,早在战事初起,对面国家内战的飞机越境的时候。
“你真不认识?”老吴问。
明澈迷惘,她不确定,如果是韩胜,也难怪他问那些细节的事情,说起来,明澈想到他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气场,可能真的很对症。
老吴歇了口气就要走,明澈留他吃了中饭。
老吴很是着急。“还要去看看其他地方的塌方形势呢,不敢歇,韩书记还等着呢,不及时回去,韩书记要骂的。”
“这样忙,就不要过来送东西了。”
“不行,韩书记交代的一定要送到。”老吴慌慌张张的去了,他的脸上有一种与他气质截然不同的纯粹,完全不同与以往的暴躁,就像是迷路跳脚的人终于找到了方向,这些精神上的改变他自己是没有察觉的。
他是个憨直的人,当初与其说是机缘巧合,不如说是天上掉馅饼,他做了东江村的民警。于他来说,幸和不幸兼而有之。
东江村民族杂居,特殊的民族文化下,年轻一代人称得上是不学无术游手好闲,村里的治安糟糕的令人摇头。别说小偷小摸,吸毒的人不在少数,都是些年轻人,家徒四壁却酗酒为乐。
老吴嫉恶如仇,每每见到种种恶习,不免爆跳如雷,然而有心无力,大环境如此,他无能力改变。这个工作很不好做,可又是个好的饭碗。
他也喝酒,土生土长的山民,没有人不会喝的,就像是与生俱来。老吴无数次戒酒,最后颓然的发现,甚至连改变自身都无法做到。清醒而徒然,所以他常常愤怒。
这场雨在周末的时候终于停了,山风终于吹走了那片雨云。
整整一个礼拜,东江河水逼近临界点,山下不知道情况如何,从明澈这边看过去,山下那条温顺的青色大河已经成了黄色。
明澈已经习惯了山里的寂寞,可是依旧觉得憋闷的喘不过起来,雨本来是让人抑郁的东西。天气放晴,明澈也忍不住欢欣雀跃。
她洗了满满的几桶衣服,拿到操场上蓝天白云下去晾晒。太阳底下衣料床单翻飞,很是壮丽。青山终于显出它的妩媚多情来。
傍晚时候,天边晚霞映衬青山,有平地上不会有的波澜壮阔。她在晚霞里将衣物收进,闻着太阳光的味道,心里温暖而妥帖。
她身后的床单被人扯了一把,明澈转身抬头,就见韩胜将床单撩起,胳膊压在晾衣绳上,悠闲的站在她面前。霞光带出他的身影,长长的铺在地上,山风拂动,猎猎做响。
明澈背对夕阳,五官晦暗不明,可是轻轻巧巧,娴静的如娇花照水。
“讨碗水喝。。”他痞痞的,察觉她脸上的惊奇,微微而得意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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