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看起来,似乎是革命军收的更多对吧?不过,还要再等等。”
于是,黄曦又从第二列的那个农户那里抓了一把麦苗贴纸放在了士绅那里。
“这是租子!”
接着又抓。
“这是高利贷!”
接着再抓。
“这是族内的上供!”
“辽饷!”
“缴饷!”
最后七抓八抓,官府统治下的农户背后的麦苗数量不及革命军统治下的农户的三分之一。
于是众人一下子看的目瞪口呆。
“你们现在觉得,谁的负担更重?谁的负担更轻?谁的税收的多?谁的税收的少?”
黄曦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围观的几个族内的族长族老立刻跑了。
革命军税看起来重,但是却只交一次,而且革命军还出台了限制地主加租息的政策。
官府的税看起来轻,但是却各种各样,花样繁多,尤其是收税银的制度,手里没有银子的农民再换交税的银子的时候,不可避免的又要摊进去一大把的粮食。
最后一个勉强温饱,另一个则一下子朝不保夕。
“灾年地贱粮贵,于是卖地换粮,丰年地贵粮贱,于是卖的粮不够交税,于是去借高利贷,接着,还不上,还得卖地换银还债!”
黄曦审视着沉默的人群。
“左右出来,有人不吃亏,有人吃亏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沉默的人群似乎开始陷入一种转变,一种王越和他的统治集团都需要的转变。
“但是,粮价这个波动是谁控制的?”
黄曦不断的加上砝码。
“你们村子的粮是谁负责收的?又是谁负责卖的?还有你们卖地的时候,找的又是谁?”
不断的加上恶意的砝码。
“还有,乡间的族学究竟是给谁开的?又究竟是谁家人经常有能力去读书认字?”
所有的言论,开始塑造出一个无恶不作的坏人。
而且因为人对于自身所受的伤害毕竟是敏感的,而这种敏感,又一点一点的让人心内那种对于自己所受伤害的回忆重新的出现。
一个一个问好引出来的是一个又一个愤怒的叹号。
从怀疑到确认,不过经历了很短的时间。
“你这乱臣贼子,还不快快滚出我们村子!休得在此继续妖言惑众!”
穿着长袍的白胡子老头嚎着,唾沫星子溅在空中。
然而,这个时候,他注定要失去所有的族人。
几个五大三粗的狗腿子围了上来。
“滚!李家庄的事不用你这个外姓来插手!”
这些伸出去的手被黄曦抓住,反向折叠成几个诡异的弧度。
“所以,你们啊,图样啊,真把我们革命军当成高迎翔那伙山大王了么?”
黄曦露的这几手镇住了所有人。
接着是几个臂上围着“公安”臂带的临时警察很准时的出现了。
“李富安!”
“啊?”
“跟我们走一趟!现在我们怀疑你与三场谋杀,一场强奸有关!需要你协助调查!”
“我……”
从衙役转职而成的公安干警上前,一把抓住了族长李富安。
“谁能搞臭谁?”
黄曦露出了笑容。
……
距离铜川战役过去一周,战争进入了转折。
随着革命小组下乡,新税法推行,一个又一个的乡村开始落入革命军掌握中。
扩军,然后再把新军投入到革命宣传中,然后是改换门面,基层建设,一切都被完全的打破。
从而变成了另外的样子。
洪承畴终于发现了自己变成了孤军。
长安变成了孤城。
朝廷的义士们被困在了一个又一个的孤岛里。
而孤岛外是王越和遍地草民构成的恶意海洋。
一个无尽疯狂的时代的到来。
老洪突然想到了这么一句。
这是比建州女真更可怕的恶性肿瘤。
当毁灭者们很清晰的打出了自己的旗帜,当毁灭者开始构造起自己的世界时,事情的发展早已无法用过去的经验来衡量。
这不是王越等贼人和朝廷的对抗。
这是一个世界与另一个世界的对抗。
王越的可怕,并非是因为他做出了那么多的大逆不道的事情,而是这些大逆不道的事情竟然构成了另外的一种可以运转的光怪陆离的社会体系。
“不,我不能死在这里。”
老洪在大堂里发抖。
拖多天收集的王越的宣传情报的福,他想到了很多不好的东西。
这些不好的东西让他不断陷入一个又一个的噩梦中。
怪物,恶鬼,绝世魔头。一个又一个王越扭曲成的形象出现在他脑海里,把他往疯癫的境地里逼迫。
“我必须逃出这里,我必须告诉天下人。”
他抓着手里的龙泉宝剑,显得特别的憔悴。
“那家伙不仅仅是要乱天下,而且还要毁了这个天下!”
“所有的衣冠道德对他来说,全然无用!”
“因为他有自己的那一套东西,那一套大逆不道的东西!”
洪承畴言言自语。
“所以,我不能死,我死了,就不仅仅是我死了。”
是士大夫的太平天下,还是穷鬼们的花花江山?
这是一个问题。
无从退让的问题。
所以洪承畴必须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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