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白雪,下里巴人。阳春白雪,我们这种卑贱的人懂不了,下里巴人,却也不是我们这种亡命之人该享受的。其实都是,不管阳春白雪,下里巴人,都是有资格享受的人来享受的,真正漂泊在生死一线的人怎么会有资格享受呢?
雪停了,一排排小脚印成为唯一装点这幅雪国的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话没错,与母亲相依为命的小林铭又怎么可能是一个不懂人间世事的傻小子。小林铭紧紧握着手中的玉佩,没有往常玉佩的光滑,很粗糙,像历尽沧桑的一个人,这时候或许这不单单是一个死物。
起风了,虽然雪停了,寒气犹在,刺骨的风打在脸上,仿佛都要撕破这张稚嫩的脸,大袄紧紧贴在小林铭身上,但怎么也挡不住衣袖袭来的阵阵寒意。平时还好,躺在母亲怀里可以美美的睡一觉,睡着了就不会感觉有多饿,可现在不同,洁白的雪都到了小林铭的快膝盖了,每走一步都要费极大的力气,这还是方才才吃过热菜汤,有些体力。
大雪的尽头,缓缓走来两个身影,一名携剑男子拉着稚子在地上不知画着什么。“师傅,史阿为什么叫史阿呢?”年幼的孩童嘟囔着嘴眼睛直直盯着他的老师,中年男子呼了口气,望着京都说道:“楚国有剑名泰阿,晋为此剑大举伐楚,楚王苦守都城宛,欲用此剑战至家亡国破,但是因为它叫泰阿,晋王败了”说罢精神中多了一丝向往,转过身摸着男孩的额头说道:“师傅今生怕是没有成为这柄剑了,但师傅还是希望成为铸剑师,打造出一柄使天下震惊的绝世宝剑”说道这中年男子越发激动起来,双手握着小男孩的肩狂热的说道:“史阿,师傅希望你就是师傅打造的宝剑,完成师傅的心愿”男孩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师傅今天出来是想要徒儿做什么呢?”
中年男子苦笑,他又怎么知道今天出来干什么呢,只不过气不过赖在自己武馆的蔡邕罢了,满嘴之乎者也,说他身为“帝师”要熟读儒学,可笑自己算什么帝师?不过是朝廷怕自己这样的游侠在京都闹事给个虚名以图安抚罢了,帝师?当今陛下何曾召见过自己?蔡邕以这个名义说自己好像在嘲笑自己寒门出身,配不上京都这个地方一般,一时气急便带上弟子想要离开京都这个门阀等级森严的地方,可刚走出洛阳就为自己的冲动后悔了,碍于面子又不爱好马上回去,只好出来散散心,现在徒儿问起来自己还真是无话可说了,所以便故作高深的装起来沉默。见师父不语少年也就知趣的闭上了嘴安静的跟在师父一旁。
不远处的林铭一路上跌跌撞撞,小脸蛋冻的通红,眼睛早就眯成了条缝,只凭着双脚本能的向前迈。快要僵直的腿碰上雪藏的石块,顺势便踉跄倒下,小林铭也懒得挣扎,在雪里龟缩起来,小嘴裂开一笑喃喃道:“好软的大床啊,铭儿要美美的睡一觉,母亲说了睡醒了就有好吃的了”小嘴还配合的在雪地里狠狠咬了一口,又赶忙吐出呸呸两下:“铭儿又偷吃了,母亲还没生火呢,吃的还是凉的,铭儿要赶快跑,两个大牙印让母亲看到又该不高兴了”说罢便又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了起来。温柔的风夹杂着高处吹来的雪,轻轻盖在小林铭身上,不一会这床被褥被便与四周无二了。
“史阿,剑术如行舟,不进则退,真正的剑术大家就单单用剑的简单劈砍也是无所畏惧的,史阿你要记住武者要有向上的心,哪怕满山大雪也不能放缓追求极限的步伐”剑师冷着脸教导道。叫做史阿的少年神情一怔严肃的答应了一声,剑师欣慰的点了点头,年幼的史阿自然不会了解师傅将所有希望放在自己身上的心情,只是觉得师傅说的就是对的,史阿只要听师傅的就行了。史阿向前挪了一步,脚下的雪罕见的没有发出吱吱的声响,刚踩下去仿佛就到底了,史阿咦了一声便好奇的弯下腰来,轻轻拨开积雪一袭青色布衣露了出来,史阿啊了一声,赶忙向后退了一步,大声叫到:“师傅,师傅,您快来看,雪里有个人!”片刻后还裹着母亲大袄的小林铭便被从雪地里救了起来,剑师似乎略懂医术,翻了翻林铭已经冻青的眼皮,又在手腕处号起了脉来。
剑师思索了一会变解下腰间悬挂的酒壶,给林铭小嘴里灌去,顺手将自己的披风摘下裹在林铭身上。史阿一脸紧张的问道:“师傅,他,他没事吧?”剑师摇了摇头,对史阿说道:“史阿,你去前面的树林里折些树枝吧,咱们今夜就在方才路过的那个小山洞里过夜了,这苦命的孩子能不能熬过今天,就看他的命了”
林铭仿佛做了一个梦,梦到身旁有一团火,烤的自己暖暖的,似乎还有一股特殊的香味,好像是肉,对就是肉,林铭接=记得这个味道,以前父亲还在的时候曾经猎过一只野猪,父亲疼爱自己将原本全都要卖掉的肉割下一块给自己吃。不过这股味道似乎要比以前吃的更香,小林铭暗自嘲笑自己一身,便翻了个身想要继续睡。小手向下微微一摆,一股炙热从手掌传遍了全身,本能的张开眼睛抽回手来。“师傅,师傅,他醒了,他醒了!”林铭还没从这股灼热间醒来便听到身旁有个男孩兴奋的叫到,林铭向着发出声音的地方望去,只见身前有个执剑少年兴奋的冲着山洞门口烤着肉的中年男子叫到。
男子闻声像林铭看过了,拿起手中烤好的肉走了过来,淡淡的问了一句:“饿了?那就吃吧”烤肉的芳香快要让林铭兴奋的跳起来了,林铭下意识掐了掐自己,确定不是做梦以后表情就变得不自然起来,男子微微皱眉问道:“怎么?不想吃?”林铭点了点头,又赶快摇了摇低声说道:“母亲说过今明谁家日子都不好过,铭儿不能吃,吃了大叔家就该没饭吃了”听林铭这样说男子仿佛想到了自己,十八岁踏破贺兰山,三十岁已经无敌与天下的自己何尝不是贫苦人家出身,曾几何时自己也是这样吃口热饭也是奢望,男子轻轻摸过林铭鬓角说道:“孩子你尽管敞开肚皮吃,大叔家的粮食吃都出不完!”林铭眼巴巴的看着这块肉不确定的问道:“真的可以吗?”得到肯定回答后才双手接过一顿狼吞虎咽起来。史阿好奇的看着身旁的林铭,他从未看过这样吃肉的人,好像从来没有吃过肉一般,见林铭快要吃完了,史阿赶忙跑过去又撕了一只兔腿递在林铭手里,林铭也是来着不拒,他真是第一次吃这样美味的东西,很简单这肉里放了盐巴,穷人家又怎么会买起盐巴呢?所以就算吃过一次肉也是索然无味的。
饭饱后,林铭凭着记忆中村中夫子的模样,冲着中年男子微微作辑躬身道:“小子林铭多谢恩公救命之恩,若林铭有幸不死他日必报今日之恩”说罢便像二人行起了跪拜之礼。史阿见林铭要走连忙问道:“你叫林铭?你要干嘛去啊?就你的小身子骨出去可就真的要死了。”林铭依然跪在地上低声说道:“母亲说让我先走,她歇会就赶上来,可这么久了母亲还没有赶上来,铭儿要去找母亲,不然母亲又该贪睡,和铭儿一样”说着便站起身来,眼角已经微微红了起来,声音也有些哽咽,比林铭还要小些的史阿明显不懂林铭的意思,嘟囔着嘴说:“怎么大人还这么贪睡啊”眼中更是狠狠鄙视了一番林铭的母亲,中年剑师哪里不知道林铭口中贪睡的含义,看着林铭身上略显宽大的袄,心中已对这位母亲起了敬畏之心,这个卖儿卖女以求度日年头用自己的性命去换一个孩童万分之一活下去的可能一定是个伟大的母亲。
男子沉默了一会说道:“这样吧,我们师徒二人也没有什么要紧事,不如就陪你去找你母亲吧”史阿在旁也一个劲的点头,不知到为什么史阿格外喜欢这个瘦弱的小男孩,大概枯燥的习武路途中也需要一个可以谈心的朋友。
大约一个时辰左右一行人便来到了林铭母亲所在的小山洞,说到底还是孩子,林铭还是兴奋的冲着山洞里面大喊道:“母亲,铭儿回来找母亲了!铭儿给母亲带肉了哦”原来在谁也没注意的时候林铭把后来史阿拿来的兔腿藏了起来,此刻才拿了出来握在手里挥舞起了。
只有中年剑师知道这样的天气,没有御寒的衣袍,没有食物,而且是个弱女子根本没有可能还活着。跑进山洞后映入眼帘的正是母亲,母亲怀里紧紧抱着自己用过的那个吃汤容器,缩成一团睡得那么安详。林铭跪在母亲身旁在母亲肩头晃了起来,谁成想指尖仿佛碰到了一块寒冰,冻伤了指尖。
林铭一愣神后,再一次把手放在母亲肩头摇晃起来,“母亲,铭儿回来了,铭儿给母亲带回来好吃的了,母亲再不起来”“在不起来..铭儿..铭儿就不告诉母亲是什么好吃的”林铭带着哭腔不停的摇晃着母亲,就真的像一个小孩再叫自己的母亲起床。史阿往师傅身边一缩,双手抱着师傅的臂膀,咬着嘴唇不敢发出声来。见‘叫不醒’母亲林铭干脆扑进母亲怀里,在风雪里一天一夜的林母身上早就布满了薄冰,林铭还算暖和的身体扑了上去脸颊被薄冰划出一条条血痕。“母亲,铭儿也累了,母亲不要丢下铭儿,铭儿也要睡了”林铭的话听不出任何感情,好像在说一件寻常事一般。说罢便在母亲怀里闭上了眼。
中年剑师将手中的佩剑向后一抛,大步走上前,一把便将林铭拽了起来,举过头顶,又狠狠的丢在地上。头也不回的大声喝道:“史阿,给我去把这个窝囊废痛打一顿!”“啊?哦”史阿不明白师傅的意思但还是挥着小拳头冲了上去。
“我王越自幼独闯江湖,十八岁独自一人踏破贺兰山,过得是刀尖舔血的日子。我王越不怕死,但怕死的不值得,你个臭小子你死了对的起你母亲吗?你母亲是个伟大的母亲,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废物的儿子!”林铭挣脱开压在自己身上的史阿,又一次扑在母亲怀里,不是将母亲搂在自己怀里。王越叹了口气,蹲下身对林铭说道:“孩子想哭就哭出来吧,你要为你母亲,为了自己活得精彩。”
林铭摇了摇头,冲着母亲说:“母亲,铭儿长大了,以后铭儿再也不会让母亲担心了”顿了顿又说道:“母亲铭儿是男子汉,铭儿不会哭,将来铭儿会让所有人都有热菜汤吃的,不,要有肉吃,铭儿答应母亲的铭儿会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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