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静止,死一般的沉默。每一刻钟像是片片鹅羽,悄无声息地从天际飘过,轻轻拂拂,薄而细小,落在土壤之上,一寸寸湮过去,不见踪迹。一切都似惘然,如游丝一般,不曾流下片刻痕迹。
城内如一座死城,无人烟,无人迹。晚春的风透着寒气,四面肃杀。所有企图逃出洛阳的武林人士全部一一收回。擂台的旗子被鲜血染红,地上洒过的热血,都是踌躇满志的少年。
赏风亭的大部分人马都至此地,只要其中有一人死,则军心大乱,如若倒戈抑或投靠便寒了将士们的心。
独孤铭的汗不由涓涓而下,如一只迷惘的兽进入了死胡同,后面又有猎人追捕,左右皆不可,上下皆难逃,还是做舵鸟,将头埋入土地之中,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却能安抚一颗急躁不安的心。
他安静的搁上眼睛,再不想其它。
“亭主,就此罢手?”他身旁男子竟无半分担忧,反倒像无事一般朝他侧头询问。
“那我如何?现在就用那个?你也应当知道,白天时太明显,不易起效,反倒偷鸡不成蚀把米,暴露自己,待被蛇反咬一口,岂不是当场之人通通没有可活?这是一步险棋,除非天黑。但在此前,一定要帮我将他拖住!”
“拖住?说得倒轻松,谁会为你那点银两送去了性命?”
“也是。”赏风亭亭主怆然地苦笑了一声,“从很久之前我就知道钱是不能买到一切的。”他顿了顿:“不过,这也是帮大家。我们现在就只有一条路可走,谁也不想死。”
此时台上的霸主英气逼人,一袭雪衣在风中飘然。
台下的人只是仰望而不敢登擂台。——听雪楼百战百胜,如此劲敌,非得要再三考虑,不能图一时之利。而如今却又无一人观赛者胜,大家更是失了士气,早已不是来时的气昂势扬。但若现在投靠听雪楼,日后又在江湖上如何行走?便是不顾江湖气义,在脸面上过不去。可若是不投靠吧,像听雪楼那样,残忍杀人不眨眼的组织又怎会留下活口?早晚死路一条。
台下议论声四起,台上的萧忆情漫不经心的凝着众人,沉默不语。
蓦地,那个座位上的老人站起,笑着。萧忆情眯起眼,眸子中闪着凛冽的寒气,让人不敢直视。
“唰”地一声,剑出鞘,打破了原本的沉寂,在人人自危,都屏息敛气的此时,竟有如此出乎意料的声音,让人的血液即时沸腾起来,从惊呼嘘声,将目光齐齐投在那个声响处。
是那个老者。
他的浅墨色的眸子透着森冷的杀气,嘴上却是笑着,用颇多皱纹的手轻轻扶摸着唇旁的白须,竟轻松如自地注视着台上的萧忆情:“许久不出山,错过了许多,却也早闻武林一统的听雪楼,如今一睹实乃大幸,久仰萧楼主。”
“老前辈出此言,莫不是折煞晚生?”萧忆情眼中却还是那般冷冷的寒光。
“可有酒否?能赏光举杯畅饮?”那老人捋着胡须,笑了笑。
“来人!”萧忆情挥袖,旁边丛中竟出来几人,齐齐跪拜在他的衣摆旁,齐声:“拜见楼主!”
萧忆情仿佛早已习惯,双目冷凝前方,负手紧握,嘴中轻轻张合着,仿佛是在吩咐什么,可声音太微小似无声,听不清楚内容,只是听见那些跪拜之人震天响般的回应:“是——”
不一会,几待从便抬上一榆木雕花摆台,材料虽不算极至,却雕工精致,空隙处镶着宝石,光看便知晓不是凡品,价值亦是连城。
又有小卒供上美酒,美酒艳如血,轻轻的从瓶中倾出,荡入雪瓷的容器之中,相互衬映,美妙得不可方物。
“请。”
语罢,白衣楼主便隔空吸来一杯酒,运入内功轻轻一挤压,外面的瓷器俱裂,可血红的酒却没有溃散,而是紧紧聚合方才被杯器装容的形状,令台下人惊呼不已。
萧忆情将手轻轻向前一挥,袖风呼啸而过。那酒即刻便至那老者的面前。
人心惶惶——那酒大可能为投入**,想必喝下九死一生,又怎会单纯?
可那老人却毫不犹豫一饮而下,豪气干云。
“好酒哇!好酒!好久没有如此畅饮过好酒了!”他抚着双鬓的白长细发,双眼微眯,气色红润。
“如此好酒,就带些去罢。”萧忆情长发飞扬,衬着白净的脸颊与柔美的轮廊。
“那便来看看这酒的轻重了!”老人一步登至台上,提起那壶酒往嘴中灌入,酒珠从壶缸中溅出,顺着花白的胡须滚下,晶莹剔透。
“如何?”萧忆情忽探出一支毫无瑕疵,洁白如璧的长萧。瞬间提在壶沿,一带而过,酒壶便顶在手中。
重量似无半分,轻薄如游丝。
“力道不错,烈如我性,霸气侧露,实乃好酒,只可惜过重啊!恐怕老夫是带不回去,无福消享了!”便双肢着地,足举不定,不动形色变化,单肢起立,握为九龙扣式,双腿交击,发出摸索声,轻轻一越直交于天,顺势落下,对准那形色不变,宛如冰一般的白衣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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