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家宅子是座老房子,装饰外观都很是古朴,言家到这时人口所剩不多,只余三处院子,都是两层古式楼房,一处言之瑾家住,一处言宋卿家住,一处言家长辈住。
言宋卿跟着言之瑾的步伐,声音有些疲惫:“姐,今晚我能不能和你一起睡?”
言之瑾知道她有心事,笑着回道:“好呀,你跟小叔说一下,省的他和婶婶担心。”
言宋卿点点头开始给家里打电话,过了一会儿她跟言之瑾说:“跟他们说了,都答应了。”
言之瑾轻轻推开门,对身后的言宋卿说:“不知道我爸妈都睡了没?”
言行肃和妻子杜冉并未睡,两人都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言行肃的手里捧着本书,他见言之瑾言之伊进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对两人说:“回来啦,去洗个澡,早点睡吧。”
言之瑾转身锁了门,“知道了,爸。”她身旁的言宋卿甜甜地喊到:“大伯大伯母好,我今晚来蹭之瑾姐的床。”
杜冉笑着看向言宋卿:“那之瑾今晚可要小心了,宋卿你睡觉蹬被子可是众所周知的事儿。”
言宋卿一脸冷汗:“大伯母,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这么丢脸的事情您还记得呢。”
言之瑾安慰地拍拍心灵受伤的言宋卿:“我妈记忆力好也是众所周知的事,你放心吧,咱们的糗事她都记得。”
言宋卿突然灵机一动:“大伯母,之瑾姐小时候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糗事没?”
杜冉想了想,回道:“你之瑾姐啊,她小时候特别……”言妈还没说完,言之瑾赶忙打断她的话:“妈,我床上的被子有些小,盖不住我们俩人,晚上还是有些凉,你再去抱一床薄被吧。”
杜冉话刚起了个头,听见言之瑾这话,觉得她考虑的很是周到,于是也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自顾自地说道:“橱柜里层好像放着几条新薄被,我去看看。”她迎着言宋卿失望的眼神站起身来,往里间走去。
言之瑾冲着言宋卿抿嘴一笑,言宋卿扭过头去,嘟囔一句:“之瑾姐真是太奸诈了。”
言之瑾洗漱完毕走进自己房间,拿起空调遥控器调好温度,无奈地看着早已洗漱好收拾干净在床上滚来滚去的言宋卿,滚累后,言宋卿陶醉地大字型躺在床上,“姐,你的床好舒服。”言之瑾的这张床,小叶紫檀的材质,有些年代了,算是言家祖上传下来的东西。
言之瑾关好窗子后转身恰好看到言宋卿落寞的神情,她轻声一叹。这时言家小妹慢慢做起来紧紧抱着枕头,问言之瑾:“姐,你和付北辰为什么没有在一起。”
言之瑾坐在她身旁,“已经知道我们以后的结局了,还怎么在一起。”
言宋卿扭头看着她:“姐,你甘心么?”
言之瑾苦笑一声:“宋卿,关于很多事,我们都是无能为力,缘不对份不正,不甘心也抵不过错过。”
言宋卿听后躺在床上:“姐,我不知道我和江榕年以后的结局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他的心意是什么。”
言之瑾也侧身躺下,看着言宋卿:“一个人要是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他总会让你知道的。”
言宋卿拉了下盖在身上的被子,“我和江榕年现在这样也不知道算什么,他高考好像没发挥好,北辰哥应该是稳稳的T大吧。”
言之瑾接道:“付北辰他应该会报P大。”
言宋卿愣了:“哦?他当时参加全国高中物理竞赛,我还以为他会选择T大。”她顿了一下然后苦涩地说,“姐,你和北辰哥让我知道原来有些守候可以这么伤,你要守着言家,他要守着上一代的承诺。”
不知为何,此刻言之瑾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很多画面,她对言宋卿说:“宋卿,慢慢地你就会明白,当你很在乎一个人的时候,他的守候也变成你的守候。付北辰他那样的一个人,不应该为我留在X市,他会在他追逐的领悟走的很远,而我不想成为他的牵绊。”
言宋卿叹气:“姐,这本不应该是这样的。”
言之瑾默然,或许正如宋卿所说,这本不应该是这样的,但那又应该是怎样的呢,她和付北辰,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俩会在一起,但他们让所有人的期望都落空了,这两个理智的人,最后还是屈服现实做了朋友,不情不愿不甘心,可是那又怎样呢,在所有人唏嘘不已的时刻,他们还是要安好地走下去啊,让彼此都心安,没有顾忌地面对未来。
言宋卿仰面看着天花板,双手交叉放在脑后:“姐,时间过的好快,我记得咱们以前跟着爷爷练毛笔字学围棋,我跟着你去少年宫学绘画和英语,我去舞蹈班学拉丁总被老师说腰太软,你跟着韩阿姨学古典民舞被收为关门弟子,很多很多事,都好似才发生在昨天,可是现在咱们已经高中毕业了啊。”
言之瑾轻声笑道:“那时跟着爷爷练字,爷爷规定临摹的张数,你说说你哪次完成了,每次都是我帮你写完的。”
言宋卿也笑了:“其实后来我才知道爷爷每次都看的出来我交给他的那些纸张里有哪些是你写的,爷爷说,我写的字用力太浅,而你写的力度恰到好处,很容易辨别,他不戳穿是因为他知道我的毛笔字难成大器。”
言宋卿说完后,和言之瑾两人笑成一团。姐妹俩聊到深夜,不知不觉,相继睡去。空调机呼呼吹出凉风,窗纱摇曳浮动,窗外一片月明,竹柏影倾洒满地。
对于一些人来说,高考完到成绩出来的那十几天最是难熬,而对于另一些人则是完全解放,每天出游玩乐,不亦乐乎。付北辰在高考后的第二天就背上行囊和一群哥们去了西藏,他并没有告诉言之瑾。
高考后第二天中午时言爸拿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递给言之瑾,“你妈给你买的新手机,打开看看喜不喜欢,手机卡也在里面装着。”手机是一个国内挺有名的牌子,白色款式,外观精致。言之瑾高中是走读生,加上言妈以手机此类电子通讯产品对高中生没有什么利处除了消磨时间加快早恋等为理由,故而言之瑾跟朋友联络多是用家里的座机。
言之瑾暗叹自家妈妈的办事速度,这边高考刚结束,那边就开明起来,手机笔记本电脑一应俱全,随意玩耍,概不阻拦。
言之瑾欢欢喜喜地收下,在添加通信录联系人时,她慢慢打出付北辰三个字,然后熟练地按出他的手机号码。
众人皆知言家之瑾,从小记忆力超群,一本红楼诗词,凡她背过的,其页数所在、相临诗句、典故出处、红楼第几回何人作为何作,她都能一一作答。可言家之瑾特别不擅长记忆电话号码,为此言宋卿不知道笑话过她多少回。
只有两个人的手机号码言之瑾熟记于心,言爸的和付北辰的。就连言之瑾每次有事给言妈打个电话,她都要先给言爸打电话问问言妈的号码然后暂时记下给言妈打过去,不过事后依旧忘的一干二净。
付北辰的号码出现在一本书上,高一上学期的人教版语文课本第一页,有天付北辰借她的课本看一篇文言文的翻译,书归还后,打开第一页就是付北辰写下的手机号码还有他的名字。只几眼言之瑾便牢记于心,如此超出常理。
言之瑾的电话给付北辰打过去的时候,她正打开窗子向外观望。那边接起,传来的声音很吵,付北辰的那声“喂?”听着很不真切。言之瑾稍微提高了点音量:“付北辰,我是言之瑾。”
电话那旁的付北辰愣了一下,既而言之瑾听见他好像在对周围人说:“你们几个先安静一下,我接个电话。”然后他开始跟言之瑾说话:“这是你的手机号码?”
言之瑾回答:“嗯,我妈一手包办的,新手机新号码。”
付北辰的语气带着笑意:“之瑾,我现在坐在X市去往拉萨的火车上。”
言之瑾惊讶:“怎么这么突然,物品行李什么的都准备齐全了么?”
付北辰的视线看向火车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最后一次全市统考过后决定去的,准备了一个多月了,我记得我跟你提过一次。”
言之瑾顿时想起来,不过她以为他会在报考过学校后再去的,“只是你行动太速度了,如果今天不是我给你打电话,你是不是都不告诉我?”
付北辰跟她解释:“我原本是准备站在布达拉宫广场上给你打电话让你猜我在哪,我再跟你讲我正站在布达拉宫广场上,这个世界海拔最高的城市广场,头顶是明澈湛蓝的天空,整个城市古老而神圣,不过你现在却让我的计划落了空。”
言之瑾哑然失笑,“那我让你的计划落了空真是不好意思了。”
列车行驶时与铁轨之间的摩擦声不绝于耳,车厢里有人在聊天说话,有人在吃东西喝水,有人在走动,而这一时刻的付北辰轻声对电话那头的言之瑾说:“我有想过和你去西藏,或者去青海,去任何一个能和你去的城市,只有我们两个人,没有背负任何东西的两个人,现在,我先把这些地方慢慢走完,等到有一天,无论那时的我们变成何种关系,我只希望我们还能有一场旅行。”
言之瑾侧身倚着窗台,莫名的难过爬遍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她说:“我答应你,付北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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