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在世上。哪能随心所欲啊。
“李佐之呀。也不算我违背承诺。那日的三个条件。你可是一个也没做到。”糜竺想。
他收敛住情绪。体贴帮小妹卸下发髻间的头钗。嘱咐她早点安息。刚走到门外。妹子在身后说。“哥。你为什么非要带我来沛县。还非要我去给人斟酒?”
“哪里。就是想让你见见世面。别瞎想。”糜竺心虚的回答。
“喔。”哈欠声。“那我睡了。真有些困了。”
当哥哥的总以为妹子永远长不大。还是个好骗的小娃娃。如果他回头。准能诧异的发现。小妹的眸子里正盈满了狐疑之情。
几声老鸹的鬼叫声从后院那棵大槐树的梢子处传来。月前两只乌鸦在上面筑巢建窝。整日刨菜圃里刚埋下去的菜籽吃。小畜生爪子硬。一刨一个准。气的章秀玉在树下跳着腿骂。若不是树高浓荫似伞。按俗话讲有庇荫家宅的意思。轻易动不的。不然她真恨不的把树锯掉。看这呱呱叫的死鸦子还有处落脚没?
“乌鸦报喜。始有周兴。吉利呀。我多少也是个官。也许预兆着有升迁之喜呢。”崔启年却说。这家伙当了年把小吏。在衙门同僚们的熏染下。学问倒有些长进。偶尔还能摇头晃脑的扯几句典故出来。
“报喜个呸。祸害才对。”秀玉朝他脸上喷了嘴唾沫子。“都被吃光了。拿什么腌着过冬?”
启年不敢和婆娘争辩。直叹气。昔日觉的这女人十分热情。等入了家门。才发现分明是十二分的泼辣。真吵起来晚上准没饭吃。只好含糊的说。“我去趟衙门。有公务要处理呃。”
等出了院子。还听到秀玉在身后骂道。“有个屁公务?一旬也拿不回几个大钱。人家当差吏的吃香喝辣。柜子里堆满了布。全家每年能置几身新衣裳。就你没个出息……”
待不下去了。实在待不下去了。崔启年苦着张老鞋拔子脸。在心底埋怨起那对奸夫淫妇起来。
那姓李的死后生。色胆包天哩。谁不好勾扯?偏不顾兄弟道义。去和嫂子搞的不清不楚的。最后落的要弃家私奔!
还有雉娘这个蠢侄女儿。要是男人真养不起你。另寻个人家改嫁。他个当堂叔的举双手赞同。可你家汉子是谁啊?刘备刘大使君!十足祖坟在冒青烟。官升的那叫快啊。夏天时刚做了豫州牧。好好的州牧夫人你都不做。真真气煞人啊。
要是李臣循规蹈矩。要是雉娘扼守妇道。他崔启年至于还当个跑腿小吏么?说不准侄女婿一高兴。他能当上一县之长呢!
可偏偏……每逢想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崔启年依然心有余悸。
张飞那黑脸神还来过次。和他喝了两杯酒。席上稍微提到过李臣。直叹息。“大哥心里其实很苦的。有天晚上醉酒时。还嘀咕。女人嘛。要是我妾室。二话不说直接送你。手足兄弟一道用用妇人。又算什么?可那是你主母兄嫂啊。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大哥吗?”
临走前张飞摇着头。拍了拍崔启年的肩膀。叮嘱道。“那件事千万别朝外传。否则一个妖言惑众。坏州牧官声的罪名扣下来。打断腿都是轻的。现在这样。你还能有个官身。有口热饭吃。”
是呀。有口饭吃。
唉。他没本事。文不成武无就。衙门里啥事都干不了。当初还能跟着李臣跑东跑西。立下点功绩。现在就是一累赘。前几天他还听有几个负责公文的文吏背的里在议论他。
“那个崔启年到底什么来头?整日无所事事的。连字都不会写。不像个读书人呀。”
“听说他和豫州大人都是幽州人。大约是同乡故友吧。大人顾旧罢了。”
“我看不像。刘豫州什么身份。会认识这种不学无术的人?”
他们说三道四。崔启年在门外气的直抖。差点冲进去训斥。“老子的侄女就是州牧夫人。明媒正娶的嫡妻。就算刘备遇到咱。也的躬礼唤声老叔!”
真能这样就好。侄女儿被李臣拐跑了。算起来。现如今他与刘备没半点姻亲关系了。好歹婆娘和结拜兄弟私奔的事是桩丑闻。刘备惜名声。不好张扬。对崔启年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反正也算从平原跟随而来的旧人。小吏的职务就让你做着。至于升迁啊封赏呀。想都别想了。
崔启年过够了颠簸流离的苦日子。否则他早卷铺盖走人。不受这窝囊气了。
秋风朗爽。艳阳高照。徐州沛县的街道人来人往。赖汉佝偻着腰。突然心头卷过阵萧瑟之意。
衙门他是不想去的。同僚们总露出瞧不起的神色。心烦躁。干脆去酒家估壶清酒呗。酒能消愁嘛。
崔启年边走边想。顺手摸了摸腰袋。又苦笑。刚才门出的急。忘了带钱。
正盘算着到时赊账也成。一辆骡车在他身边停了下来。停的急。吓了崔启年一跳。刚想张嘴骂。车窗里伸出张粉嫩嫩的小脸。眸子里闪烁着惊喜。“咦。是启年大叔!”
“谁呀。别乱攀亲戚。”崔启年望过去。是个姑娘家。很面熟。仔细想了下。才惊讶的抽着气。“败家的糜丫头!”
“小声点。”糜贞警惕的四周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压低声音催促。“我正想去寻你呢。快上车。快些。我瞒着哥出来的。”
“又逃家了?”
“别胡说。哥也来沛县了。不是今天他又去拜会州牧大人。我都没机会出来。”
车厢很小。布置也简陋。一看就是配给糜家普通管事使用的小车。搁平时。糜大小姐都是不屑于坐的。
女大十八变。富人家又善调理。才一年多光阴。糜贞的脸上就褪了毛绒绒的青涩。个头窜高了一截。站直了只比崔启年矮小半个头。腿长臀翘。小胸脯也微微鼓胀了起来。流泻出几分女人的曲线。只不过右脸颊上的单酒窝又深了些。留住了稚气。更显的甜美。
“我的在午时前就赶回去。”车还没驶稳。糜贞就扯着崔启年的袖子说。丫头抹的桂花膏。整个人香扑扑的。“狐儿脸到底出什么事呢?音讯全无。我问过哥。可他就是不说。问急了还发火呢。”
“这……这事真不好讲。”
“我就想知道。他在哪儿?不然大事不妙了!”
“大事不妙?”崔启年莫名其妙。“你个小丫头能有啥大事啊。”
糜贞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刘奶奶已经过世了。我又找不到狐儿脸。崔姐姐也不见踪影……整个沛县。我就认识你了……大哥没信义……他……他要把我许配给那个刘备……这次特意带我来。就是要让刘备相相的。万一对方点头。婚事就成了!”
“碰”的一闷声。崔启年磕到了头。他张大嘴。“啊?”
“嗯。哥还想瞒我呢。我……就要被大哥给卖掉了。”说到最后。小贞儿嘴巴一扁。哭了起来。
“别哭别哭。可……我也不知道狐儿。不。李家臣哥儿在哪啊。”崔启年急出了一头汗。
这都什么事啊。
前遭弟弟拐了大哥的婆娘。今遭当哥的就要娶和弟弟有婚约的闺女?
乱。真乱的不成体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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