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的妈妈买完针线回头发现孩子不见忙叫道:“夕牧夕牧”
小男孩忙忙跑过去妈妈拉起他的手來发现那符袋忙拍落在地上道:“什么东西都乱捡”又闻到一股子腥气皱起眉來:“早说了教你离那些臭鱼烂虾远一点”掏出帕子來替他擦手擦得重些小男孩感觉委屈嘴咧了几咧哭起來
卖虾姑娘听她这么说话嘴便嘟嘟地撅起來轻哼道:“什么叫臭鱼烂虾有钱了不起有钱到这地方來买针线你说是吧”却见旁边的鱼贩子草笠盖脸低头打着嗑睡不禁缩肩失笑:“瞧把你可怜的这点鱼打了一宿吧”就替他吆喝起來:“卖鱼啦卖鱼啦臭鱼烂虾送饭冤家”
小男孩的母亲听见越发厌恶把擦脏的手帕往地上一丢拉着孩子往菜摊走去
卖虾的小姑娘鼓着腮下唇外翻冲她背影做了个鬼脸又瞧地上那帕子怪可惜的过去捡了起來笑道:“傻瓜身在福中不知福你不要我要”又看地上那符袋想捡起來还给鱼贩子却见那小男孩蹬蹬蹬地跑回來她以为男孩是來要妈妈的手帕那小男孩却一蹲身捡起符袋双手抓着看了看咯咯一笑塞进领里转身蹬蹬蹬地跑回去他妈妈买完菜回头以为他一直都在便又拉着他走远
小姑娘口齿勤快下午刚过一点便把这一篓虾卖完她买了些饼和酱肉用油布包了背着篓回到江边放眼柳荫之下寻找时却不见自家的船在埋怨道:“哎呀说得好好的歇一天肯定又撒网去了不嫌累得慌”就赌了气坐在岸头打开布包撕饼吃
直等到天也黑了船还不见回來她寻棵大杨树爬上去望江上归舟片片不见自己家的船影儿下來无聊撅柳条削了个小哨吹正吹着身后道上有脚步声回头一看是早上那鱼贩子低着头背着木桶正往前走她“笛、笛”地吹了两声鱼贩子沒有反应她“喂”了一声鱼贩这才回过头來笑了:“是你”
小姑娘跑过來拿下嘴里的树笛扒着他背上的桶口里道:“卖光了沒呀哎呀这不还剩很多吗”
鱼贩子:“是啊”
小姑娘笑道:“放下來快放下來”鱼贩子:“干什么”把桶放落小姑娘咚咚跑开不一会儿抱來些干柴和树枝临水找块平整的月亮地堆好回來笑道:“这鱼放到明天肯定臭了我來帮你做烤鱼干”鱼贩子笑道:“什么是你來帮我早上你就蒙了碗馄饨现在明明是又想吃烤鱼了”
小姑娘笑道:“看不出來你比那卖馄饨的聪明多了哎呀别计较啦都是打渔人谁还差这两条呢我是饿了这会儿下水摸去怪冷的占你次便宜下回还你吧”
鱼贩子听她说得爽利也笑了就拎着桶随她來到柴堆边点起火撅柳条穿了鱼烤
不大功夫鱼香透出小姑娘毫不客气先拿一串吃起來赞道:“好吃好吃”
鱼贩道:“白來的当然好吃这鱼都放了一天了能好吃到哪儿去”
小姑娘道:“你不是水上人家是后來干这个吧”鱼贩有些奇怪:“怎么说”小姑娘道:“很多人傻以为鱼要鲜才好吃其实出水后放几个时辰做出來才香呢这是生活常识水边的都知道种地的才不懂”
鱼贩的目光喟然移远笑道:“原來干了这么久我还是个外行啊”瞧见她放在旁边的油布包露出肉來便说道:“你那有酱肉怎么不拿來一起吃”小姑娘笑道:“那是我给公公买的可不是小气”鱼贩笑道:“明明是小气偏有的说”
小姑娘嘟着嘴正要分辩却听江面上有渔歌声传來唱的是:“花开云散暖风徐小舟操定似行车我本撒网捞江月怎奈空得几尾鱼”她立刻站起來颠着身子笑道:“公公回來了”
鱼贩子手拿烤鱼排也转头往江上瞧但见柳荫之外江水悠悠橹声呀呀伴水东流一轮明月澄清了夜色照亮归舟小姑娘踮起脚小腿紧绷把身子撑得高高的用力摇手向那乌篷小船上喊道:“公公我在这儿呢”
小船缓缓摇來船上老人笑道:“小坠子什么事儿这么高兴啊”
小姑娘笑道:“有人请咱们吃烤鱼呢”
晚饭后小夕牧在自家院里跑來跑去玩耍他爹蹲在檐下笑呵呵地看着他娘收拾着碗筷他爷爷拄着拐杖出來逗逗孙子往门外溜嗒他娘放下手中活计道:“公爹外面的乱民厉害您还是小心些别出去了倘教人冲撞惊吓了倒不值的”
他爷爷将驼背略直一直呵呵一笑:“老夫已是这步田地还有什么怕的我这身上也沒什么可拿、可抢的了唉人老了不锻炼不成啊多活几年多听听多看看就什么都回來了”夕牧娘不放心招呼:“查胜笔查胜笔跟着点儿老爷”角门边查胜笔现出身來一张曾字脸又缩进去不少仿佛由楷体瘦成了宋体背着个小包袱臊眉耷眼的
夕牧娘瞧见他身上的包袱愣了一下查胜笔低头小声地道:“老爷少爷少奶奶奴才家中來信说是我姥爷病了奴才准备回家乡海宁瞧瞧去”
夕牧爹道:“咦我都不知道你都这岁数了家里还有姥爷去吧去吧孝者为大这还能拦你吗”夕牧爷爷知道打出事后这老查一直坚持着沒离开能到现在也不容易了可惜他等不到徐家翻盘这一天微微一笑点头道:“瑛儿啊去给查先生拿二十两银子他是咱们家的老人了临走临走不能亏待了”
查胜笔有点熬不住抹泪道:“老爷我……我还回來呢”夕牧爷爷道:“你我心里都懂拿着吧”夕牧爹进屋去取银子查胜笔拿袖子往脸上一抹蹬蹬蹬地跑出门去夕牧爷爷叹了口气:“这也是个有侠气的人哪后代儿孙错不了”拄着拐一颠一颤地也出去了
徐夕牧见爷爷出门了想追过去脚底绊了一下摔在地上他爹拿着银子刚出來见状忙过來扶起替他拍身上的土瞧见地上扔着一个小符袋捡起來笑道:“咦这是什么时候请的护身符啊”
夕牧娘在屋里瞧见忙道:“那是他在街上捡的都扔了一回怎么倒底捡回來了快扔了”回身继续去收拾碗眉头疙瘩皱得老大
夕牧爹把符袋打开只见里面有一个二指宽的五边形小木片酱色近枣像一个小令牌上有龙纹浅刻还挺精致的便装起來给儿子戴在颈子上拍着他的小脑袋笑道:“符就是福啊福是请不來的捡來的才是真福呢福当惜之宝之戴着吧”
夕牧爷爷拄着拐杖信步闲游心里盘算着事情不知不觉走出很远來到了江边他略直了直腰举目望去但见夜色蓝清江波绿蜡条条归舟靠岸几处灯火人家近岸处一株大柳树下隐约有那么三个人影儿正在围火吃着烤鱼听声音大概是祖父、儿子、孙女一家人一派欢声笑语清乐悠然联想到刚才的算计和自己这一生不由得摇头苦笑暗叹道:“罢了罢了由得他去张狂也罢我就在家好好享几年天伦之乐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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