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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云 上(2 / 2)

赤寻嘲讽地回答:“现在可没有什么天帝,有的只是昊天金阙无上至尊玉皇大帝。这世上很多东西都是可以改变的,神仙也不例外。”

“是么?”商紫雅轻叹,“或许,不生不灭的日子,就算是对于神仙来说,也未免太长了啊。”

她的目光轻泻着淡淡的寂寞,心思也恍惚了起来。娘娘是否早就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将改变,变得让她失望?她是否也是因此,才宁愿穿过那裂开的天,不忍看到这无奈的改变?

赤寻游动着,想要离去。

“你要去哪里?”

“不关你事。”赤寻冷哼了一声。

绛衣女子却微微一笑,素手如兰,轻轻地将它拎起:“你的体内被封了禁制,又伤成这样,如果我把你留在这里,你根本活不了多久。不管怎么说,你总是被我连累的,我可不能放你在这等死。”

赤寻愤怒地挣扎着。

“别乱动,”商紫雅微恼地说道,“你还是蛟龙的时候,可比现在乖得多。”她用右手拎着赤寻,左手食指放在唇边轻轻咬破,挤出一滴鲜血,滴在黑蛇的身上。

赤寻只觉得身子骤地一暖,那滴血没入了它伤痕未愈的皮肤,带着温柔而奇异的力量游走着,快速地医治伤口。它吃惊地抬头看她,无法想象出她到底是什么人。听她的言语,仿佛在封神之劫前便已存在,她的道行高得连天庭里能相比的亦是不多,她的血液里藏着某些神秘的力量,能轻易地医治伤口……

毫不理会赤寻的惊疑,商紫雅将它放入了袖中。

“放开我,”赤寻想要钻出来,“不要管我。”

商紫雅笑着:“别以为我是想救你,我只是最近素的东西吃多了,想把你熬成蛇汤来换换口味。”

看向四周,那地狱般的惨况隐隐地刺痛着她的心,笑容消逝,化为一声叹气,她带着赤寻无声无息地腾上天空,踏云而去……

***

当赤寻被放出来的时候,已到了一座诡丽的山中。

桃与梅不合时宜地绽放,兰花如野草般遍地铺开。一道瀑布在山崖间坠落,溅起珠玉,叮咚作响,数条溪流以怪异的图案时分时合,蜿蜒而下。

一座殿宇立在它的眼前,殿前金炉瑞霭、如梦似幻。

商紫雅慢慢地走入殿中,仿佛是被那种神秘的氛围所吸引,赤寻游动着跟了进去。殿中沉香袅袅、宝帐婆娑,随着商紫雅翩翩地走过,舞起流光幻灭的奇彩。

她走到那纤然立着的玉像前,轻轻地说道:“娘娘,我回来了。”

玉像雕的是一名容貌瑞丽的女子,双眼微垂,象是在温柔地叹息,上身赤裸,双手在胸前轻扰,仿佛捧着尘世间的苦难,她的下身却有如蛇的尾巴,曲卷地盘在地上……

赤寻吃惊地看着,他实在未曾想到,商紫雅所居住的地方,竟是一座女娲宫。

一柱沉檀经由绛衣女子的手插上了铜炉,她领着赤寻轻轻退出殿宇,来到了溪流边。

“以后,你就留在这里随我学习道法吧。”她说。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赤寻的语气与其说是在反问,不如说是在堵气。

商紫雅蹲下来拍了拍它的脑袋:“乖,要听话哟!”

赤寻大怒:“别把我当成你的宠物。”它生气地想要爬下山,却一个跟头栽到了水中,惹得女子娇笑不停。

“你……”

“别闹别扭了,”商紫雅收起笑容,“你难道想永远做一条爬来爬去的蛇不成?”

黑蛇爬上石块的动作明显滞了一滞,重新滑入了水中。

“我虽然能医好你的伤,然而你体内的禁制,却属于太素混元敕的其中一种,只有你自己才能解除,”商紫雅道,“只可惜你虽然身为蛟龙,有着龙族天赋的一些神通,却似乎从未接触过道法。神通纵然再高,终究只是外用,无法练神还虚,也就不能将你体内的太素混元敕化为无形……何况我看你连龙族本身的神通似乎都使不全。”

“哼,我本就不是纯粹的龙族!”赤寻扭过头去。过了一会,它才低声地问:“我真的还能变回原本的样子?”

“当然,我骗你干么?”商紫雅微笑,“不过你可得听我的话哟!来,饿了吧?我喂你东西吃,嘴巴张开,啊~~”

“别把我当成宠物!”

……

***

静翠山上并非不存在四季,只是那寒霜冻雪,总是无法压住花草的生机。静翠山上也并非分不清昼夜,只是日光总会被层层铺开的雾气散成七彩,而月色却能毫无阻滞地穿透而下。

每一个新月初盈的夜晚,商紫雅总是会带着赤寻来到山头。她从口中吐出一个小光球,小光球飞上天空,化成一盏带着神秘光晕的琉璃灯。月光透过灯晕匀匀地洒在一人一蛇的身上,宁静,温柔,仿佛带着能使天地育化万物的玄妙能量。

商紫雅告诉赤寻,这盏灯叫转心灯,本是妖界的至宝。

当赤寻沉浸在转心灯所给予的神秘体悟中的时候,商紫雅会从指尖上挤出一滴血,滴在它的身上,帮助它修行。

于是,静翠山就如同是从天地间游离而出的存在,随着阴晴圆缺的月,虚虚渺渺地、在赤寻的心中搭出了一个只属于他与她的圆。这个圆,填补了母亲离去后所留下的滴血的空白。

商紫雅对赤寻修行道法的天分感到惊异,然而赤寻却发现,自己对此并不是真的在意。相比起对恢复原形的渴望,他别扭地发觉自己竟然更想守住这样的日子,只是,这种心情他无论如何也不想让她知道。

许多时候,赤寻也会对她的来历感到好奇,虽然总不愿去明着询问,却是不免放在心底。在一个夜晚,月色清冷,星辰不见,仿佛有着什么东西勾起了商紫雅的心思,于是,她坐在一株向山崖外延伸的影木上,向它讲了一个故事。

影木上的银叶,每到夜晚便会闪闪发光,煞是好看。

她说,在许久许久、久得甚至记不得是几十万还是几百万年前的时候,那时,天地间所有的事物都是有灵性的,仙与妖分不出区别,百兽与草木能随意地交流,不需要借助任何的语言;每一个生命都是平等的,因为它们知道在混沌初分之前,它们本就是一体。

然而,有一颗小石子,却有着不一样的想法。因为它觉得自己是一粒独一无二的石子,是的,它是一颗五彩石。那时候,天上还没有星辰,月亮也还没有从混沌中分出,于是,它所发出的光彩,就成了所有生灵眼中的星与月。它是那样的骄傲,一点儿也看不起别的生灵,但,随着日子的逝去,它发现自己多了一样别的生灵不曾有过的情感……寂寞。那份自我的优越感,已使得它再也无法与别的生灵交谈,它和它们不再是一体的了。寂寞是一种钻心的毒,你越是想抛开,它就越是纠缠着你,小石子害怕了,它想回到最初的日子中去,然而,它却不知道,当它“想”得越多的时候,也就离得越远了……

它的心灵在哭泣,却没有谁能读得出。

直到有一天,一个女子走过了它的身边,欣喜地拾起了它,轻轻地说:看,一颗会哭泣的五彩石!它呆住了,因为那是无数个孤独与悲伤的日子以来,第一次有人读出了它的心。

她就是女娲娘娘!

娘娘喜欢收集漂亮的石子,她从混沌中走来,用千千万万年的时间一步步踏遍山川,就是为了收集漂亮的石子。她给那颗爱哭泣的小石子看了她拎着的小袋子,那里面,竟有着不知多少的五彩石。

原来,它并不是天地间唯一的一颗五彩石。

“但你仍然是独一无二的,”女娲娘娘却说,“因为你是唯一一颗会哭泣的五彩石,也是我最喜欢的一颗五彩石。”

它停止了哭泣。

从那以后,它就一直陪在女娲娘娘的身边,看着娘娘用漂亮的石子在天空列出星辰,看着她用纤巧的手从混沌中分出皓月,也看着她对着河流中的倒影,捏出了一个又一个叫做“人”的生灵。

千年万年之后,又是许多个千年万年,寒暑开始交替,万物逐渐分化。

欲望开始出现,将原本连成一体的万物打散,仙与妖都想着要掌握人心,于是连番的战斗开始出现。百姓哀号,冤魂遍野。战败后的妖王共工一怒之下,撞断了不周山,使得天不兼复,地不周载,人间的帝王颛顼重新布列了星辰,却无法阻止业火与阴水从那破碎的苍穹泻下,火炼炎而不灭,水浩洋而不息,无数生灵在这场浩劫中挣扎,弱肉强食,惶惶度日……

苍老的颛顼找到了女娲娘娘,伏在她的脚下。“是您造出了我们,也请您救救我们。”他说。

娘娘却只是轻柔地叹了一声。

不管是颛顼,还是化为少女伏在娘娘腿上的那颗五彩石,都无法明白那声叹息所包含的意蕴。

……

冷风吹过,商紫雅坐在影木上,任由那闪动的银叶将她点缀。低头看去,黑蛇用身子卷住枝头,安静地看着她,什么话也没说。

娘娘用那些粹炼过的五彩石,艰难地补住了破碎的天,然后,她将一滴血注入了最后那颗五彩石,把它抛落在尘世,自己却从天洞中穿身而去。许多年过去了,紫雅总是会忍不住地想,为什么娘娘没有带自己一同离去?娘娘将自己留在了这片被封闭的天地,却没有一句解释,于是,此后的数千年里,她不得不再次体会那无尽的悲哀与寂寞,只是,这一次,那种被抛弃的痛苦更加地折磨人心。

直到她遇到了那个人……

月照影木,一叶百影。

幽然地叹息后,她看向赤寻,却见到它盯着自己的眼睛里透着奇怪的思绪,让她想起了自己守在娘娘身边的日子。

“你在想什么?”她问。

黑蛇却扭过头去,故意装出一副听得昏昏欲睡的样子,嘀咕道:“我就说你的道法怎么会如此厉害……原来竟是个万年不死的老妖婆。”

商紫雅气结。

***

偶尔,商紫雅会离开静翠山几天。赤寻没有问她去哪里,心里却也并非不知道。商紫雅所流的血之所以有着神妙的能力,是因为那是女娲娘娘离去前,所留给她的上古之神的血液,而她所承传的,还有女娲那颗悲悯人世的心。

她无法坐看着人间的灾难不闻不问,因为她曾看着这些凡人的祖先经由娘娘的手造出,他们是女娲娘娘的子民。只是,经过巴郡的惨景之后,她也小心了许多,只悄悄地在暗处帮助受灾的人群,不让天庭发现有人在干预那所谓的天命。

在商紫雅不在的日子里,赤寻会独自来到山顶,默默地抬头看着天空。他的视线仿佛能穿过雾气和云端,深遂、遥远、一如在寻找着神秘莫测的诱惑。

凡人的头上是天,那是仙与神的九重天;神仙的头上也是天,却又是谁的天?

芸芸寻道,觅觅红尘,千劫万难间走过,所求的,难道只是守着天条孤独来去的不生不灭?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宁愿做一条蛇。

在尘土间游走,溪流间歇息,虽然被仙神所遗忘,却因为有着某个人陪在自己身边,而守住一份小小的幸福的蛇。

守着这样的心情,它在静翠山度过了许多天,这一天又一天,渐渐地集结成了一年又一年……

许多年就这样过去了。

直到有一天……

***

“奇怪了。”商紫雅看着黑蛇,无法明白地皱了皱眉。

此时已是晚边,不合时令的红叶飘上云天,与霞光搅成一片。古庙、玉瀑、晚霞,在枫叶的起落间,抒写着悄然的醉意,一如初春的少女,脸上透着嫣红的羞色。

瀑布旁,黑蛇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按理说,”商紫雅思索着,“你的道法精进得这么快,就算还不能完全化去你体内的太素混元敕,至少也能暂时压制住才对。我本以为,你变回蛟龙两三个时辰应当是没问题的……”

“哼,总之我就是笨,你想笑就笑吧。”

商紫雅蹲下来,盯着它看。黑蛇瞪了她一眼。

“其实你这个样子也不错,”她微笑,“很适合当宠物。”

本以为黑蛇会立时发火,结果,赤寻却扭过头去,一言不吭。商紫雅怔了怔,小声说道:“喂,你不会真的想一辈子当蛇了吧?”

“不关你事。”黑蛇缓缓地游进溪流边的石缝里。

“你可得考虑清楚哟,”紫雅翩然地坐在石上,“虽然当蛇比较不容易被天庭发现,不过,一不小心可是会被熬成蛇汤的哟。”

“说了不关你事。”赤寻嘀咕着。唯有它自己明白自己的心思,如果成功地恢复了龙身,并且有了足够的道法保护自己,那么,它还有理由呆在静翠山,陪在她的身边么?而这一点心思,无论如何,它也不想让商紫雅知道。

“赤寻。”商紫雅却温柔地唤了它一声。

黑蛇探出头看着她。

“我知道了,”绛衣女子微笑着,“你是不是想一直让我陪着你?”

呆。

“别自以为是了,”黑蛇只觉得全身发烫,恼羞成怒地吼道,“你不过是个千年不死的老妖婆,笨女人,学了点道法就自以为了不起的野婆娘,扔在地上没人捡的母石头……”

商紫雅伸手一拍,石块碎散,立时压得黑蛇灰头土脸动弹不得。她吟吟地笑着:“还是个本事比你高得多的美丽姐姐!下次再骂人的时候,可得弄清对方的实力哟?”

黑蛇气愤地闷声不语。

霞光掩去,新月初升。映月的溪流,发着粼粼的光,如成群的萤火虫来回地游走,偶有一片秋枫飘落其间,似浅绛一点、悄然地抹上了素口檀唇,多了隐约而神秘的凄离。

暗香浮动,幽然若梦。

“赤寻,我要离开几天。”紫雅眺望星空,凝神若思。

“又要去帮助那些受难的凡人?”

默然许久,商紫雅轻轻地说:“这次不是。我已想通了,以我一人之力,所能做的实在有限,若是稍有差错,只会如巴郡般为黎民带来更大的灾难。这次回来后,我便不打算再离开静翠山了。”

赤寻抖落身上的碎石,探出头来不安地看着她:“你要去哪里?”

紫雅仍然注视着夜空,言语轻如梦呓:“去天庭……见一个人。”

黑蛇呆呆地看着她,却见她的神情化成了淡淡的惆怅,柔静的脸庞因为思忆而泛起了红晕。一丝妒意莫名地闯进了它的心底,它冷笑道:“天庭可不是个任人来去的地方,再说,凡是做了神仙的,都得抛却七情六欲,你要找的人还记不记得你都很难说。”

是啊,都七百多年了,他还记不记得自己?商紫雅心思恍惚地沉默着。一缕仙机,天人两隔,走过了千年万年的自己,为何在这一刻,会觉得这短短的七百年时光竟是如此的漫长?

叹息一声,她缓缓地说:“我只是想去看一看他,想知道他是否还好,我不会让他看到我的。”

赤寻心中的妒意更深了。“哼,在我看来,所有的神仙都差不多,尤其是那些正神,没一个是好东西,整天摆着臭脸,只知道对玉帝惟命是从,不管天下生灵的死活。”

“他是不一样的,”没有注意到赤寻的心情,紫雅悠悠地说,“在肉身成圣前,他虽然只是一个凡人,却有着一腔热血。为了对抗无道的纣王,宁愿抛弃自己原来的身体,变成众人眼中的妖魔,一心助姜子牙反商兴周。在那连仙魔神妖都劫数难逃的日子里,他身为一个凡人,却能够在层层劫难中脱颖而出,凭着自身修为登上了仙列表。”

赤寻怔了半晌,忽地问道:“你说的这人到底是谁?”他心中的惊异是理所当然的,七百多年前,昊天上帝命仙首十二称臣,直接导致了三教混乱,群魔相抗。虽然战场是在人间,凡人在其中的作用却是微乎几微,直到最后元始封神,便是散仙与地仙中被诛的也已是不知多少,而能逃过那场天劫并以肉身成圣的,更是廖廖可数。

“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天庭担的是什么职位,”商紫雅叹道,“他刚出生就成了弃婴,捡到他的人因为当时雷电交加,就叫他雷……”

“雷震子?!”黑蛇骤然阴笑了起来,笑声刺耳,连商紫雅也忍不住吃惊地垂下头来看着它。

两枚仙杏安天下,一条金棍定乾坤;风雷两翅开先辈,变化千端起后昆。

“你要去见的,就是燕山雷震子?”赤寻笑声不止,“你没说错,他确实是非同一般的天神,我亲眼看到他只用了一棍,就毁灭了整个巴郡。”

“你说什么?”商紫雅的脸色变得苍白。

“还能说什么?”赤寻的心底生起一丝罪恶感,言语却更加地锐利,“他就是因为你的多管闲事,而将巴郡的十万生灵杀戮殆尽的那个天神。他现在可是雷光护法显化真君,你岂非也看到了当时的场景?那种刹那间崩山裂地的本事,只怕便是天界中以神通排在第一位的二郎神都做不到,真不愧是你喜欢的人……”

“不可能,”商紫雅的身子在轻轻地颤动,“他绝不会做这样的事……”

赤寻淡淡地道:“我早就说过了,任何东西都是可以改变的,就算是神仙也不例外。”

他还想再说,商紫雅却已无法继续听下去,她虚弱地站起,有如失去灵魂的空壳般颤颤地向女娲宫走去,才走了几步,却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

昨夜如歌,前尘若梦。

绛衣女子轻轻地来到那人身后,风,将她的发丝拂动,凌乱,不安,一如无法理清的内心。

“能不能不要去?”她低声问着。

那人慢慢地转过身来,面如蓝靛,头发比血还要红。他的背上生着风雷双翅,形样狰狞可怖。唯有那双看着女子的眼睛,透着痛苦与寂寥的深情。他摇了摇头,避开了女子的目光。

“你还不明白么?”女子黯然地道,“天绝地烈,风吼寒冰,金光化血,烈焰落魄,阴水红砂,这就是十绝阵。十绝阵每破一阵必须先死一人,姜子牙让你去破红砂阵,本就是想让你去送死。

沉默许久,他淡淡地说道:“我早就知道了。”

“那你还要去?”女子急道,“我曾在玉虚宫偷偷看了封神榜,你的名字根本不在上面。如果你死在十绝阵中,只会魂飞魄散,连转世的机会也不会有。对那些玉虚门人来说,你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凡人……”

“你错了,”他微微一笑,“对他们来说,我连凡人都不是。他们口口声声说着相貌由心,其实我这个模样,在他们眼中实已和妖魔无异。”

“你既知道,为何还要替他们去送死?”

“不是为他们,而是为了天下的生灵,”他抬头看向远处,“这场浩劫多持续一天,无辜的百姓就得多受一天罪。”

“雷震子……”女子哀怨地唤着。

“为什么?”雷震子看着天空,目光藏着怒火,“既然是三教自己的纷争,为何却要将凡人卷入其中?为何芸芸众生,非得成为那些仙神斗法的牺牲品?说什么周室当兴,成汤合灭,说什么天数有定,劫运难逃,人间的更朝换代,为什么非得由神仙说了算?为什么……”怒气转为无奈,是深沉的痛苦和扣问人心的怨,一如野兽垂死前的低呜。

女子扑上前将他紧紧地搂住:“我不管,我既不想去管什么神仙凡人,也不在乎什么仙劫天命。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和我一起走吧,去静翠山,去除了你我再无他人的天地……”

雷震子低头看着她,目光变得温柔,他轻轻地搂住女子,低声说道:“紫雅,谢谢你。在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之后,只有你看我的眼神,始终未曾改变……只有你,让我相信自己并没有真的变成妖魔。”

“那就可我一起走!”

“对不起……我做不到,我抛不下的东西太多了。”

女子松开他,慢慢地后退,她的面容带着失去血色的苍白,她的眸中是难以诉说的绝望和悲哀。她说:“不,我不会让你死的。绝对不会!”

绝对不会!

红沙漫天,那漫天的红沙,一如化不开的血,将碎裂的心染成红泪。

一滴红泪,凄离哀怨,在睡梦中滴了七百多年。

那失去色彩的七百年!

……

一梦睡来,月色未失,静翠山仍沉浸在幽然的寂静之中。

商紫雅泪流满面。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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